午后·坤宁殿
阳光刺目晒在坤宁殿的琉璃金瓦之上,折射出一片刺目的光芒。饶是夏末初秋、知了最后挣扎之时,偏听不见一丝蝉鸣。
殿内,檀香袅袅、缭绕在雕梁画栋之间、贵人裙摆之上,偏坐满妃嫔的宫殿内鸦雀无声。
皇后曹氏端坐凤座之上,面容冷峻、怒目瞪视殿中央的尚倾城。
她站在那里,一身鹅黄色的珍珠裙、画着精致的珍珠妆,端的是梨花带雨,弱柳随风,偏又无端让人觉得她倨傲张扬。
只听她哀戚戚的哭着,声音在静逸的室内显得矫揉造作,道,“皇后娘娘真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过民间胡乱编写的戏码、怎能就这样安在妾的头上?”
其余嫔妃静坐两排,眼观鼻、鼻观心,恰如一个个泥胎木塑,恨得一丝声音全无,让正在对峙的两人注意不到自己。
杨玥亦然。
她只是小小的婕妤,前面还有冯妃和朱充仪端坐,借着两位的遮挡、低垂的睫毛盖住满眼的戏谑。
心中只盼着今日的曹皇后能大发雌威,一举灭掉尚氏的嚣张气焰才好。
原来今日恰逢苗昭容的生辰,因得她是福康公主生母,官家赵祯特命内侍司好好操办。
苗昭容素日里除了养孩子,只爱看个傀儡戏法。
她嫌宫中的戏目多庄重、恢宏,便求了曹皇后想请宫外的傀儡戏班、进来唱两出欢快活泼的戏码应应景。
曹皇后为人严肃、却不是冷心之人,加之又不是什么大事,当场便允她所请。
酒过三巡、宴席过半,听完了《生朝曲》和《庆生辰》之类固定的祝寿曲目,瑞祥傀儡戏班便咿咿呀呀唱起了拿手的《镜花缘》。
“春日晴柔风暖,正繁花绽处,翠柳含烟。小娘子尚珍珠信步游春苑,蝶飞双影嬉池畔。却逢那宰相独子廉贞俊彦,似玉树临风立道边。心波乍乱,相看意绵绵,情丝暗缱绻,一眼情牵。”
操纵“尚珍珠”傀儡的恰是一个面容白皙、乌云秀发的美人儿,唱的婉转悠长、字字铿锵。
不止宫中妃嫔觉的辞藻华丽、剧情跌宕,连伺候的宫人也听迷了,跟着那“珍珠娘子”一路赏起春景来。
竟无一人瞧见端坐尊位的两人已阴沉了面庞。
戏文继续唱到因廉贞已娶正妻,尚珍珠爱而不得,终于为爱自请为妾、又在廉贞发妻曹氏郁郁而终后被扶正。
刘太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重重摔了酒杯。饶是戏文悠扬、一室丝竹管弦之声,瓷器碎裂的清脆仍清晰可闻。
戏文戛然而止,嫔妃、内侍,唱戏取乐的傀儡艺人皆跪倒在地。畅音阁中寂静一片,只闻得太后气的粗喘呼吸声。
刘太后见跪在首位的曹皇后便气不打一处来,冷嘲道,“咱们的皇后是真贤德,竟由得这戏码在宫中唱了起来,是嫌后宫风纪太严明了么?!”
太后乃先皇挚爱,以二嫁之身位列一国之后,早已习惯一家独大。
珍珠美人姓“尚”、所爱之人又叫廉“贞”,难免联想起曹皇后身为正妻却不得赵祯宠爱,由得尚美人再宫中放肆、以下犯上、违背祖制起来。
偏坐于她身侧的杨太妃犹沉浸在曲目之中,拍打腔调的手指还立在半空中,似是没反应过来。
娇憨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好好看戏怎突然生气起来?瞧把福康小娇儿都给吓哭了!苗昭容快抱去偏殿哄哄。”
其实福康公主哪是被吓哭的?
她才三岁多、正是年纪小爱热闹的时候,饶是昏昏欲睡也不愿回寝殿,苗昭容便把她搂在怀里、预备哄睡了再挪回去。
因太后震怒,嫔妃们跪了一地,她匆忙之下变换姿势才引的福康公主睡梦不安、哭了起来。
苗昭容微微抬眸,见刘太后似是没有反对的意思,才悄悄退了出去。
杨太妃见曹皇后被无端牵连跪着可怜,赔笑道,“这出戏如今在汴京城中颇为时兴,便是我久在深宫之中也略有耳闻。才子佳人、情情爱爱的,也算是雅俗共赏……呵呵,”
她哩哩啦啦说了半晌,不见刘太后赏来一眼,只得尴尬的笑了两声,委屈道。
“恕妹妹愚笨、实没听出来哪里不妥,还望姐姐明示!”
其实听到后半段,满宫嫔妃谁没听出来?只是不愿做那出头之鸟罢了。
只杨太妃仗着素日与太后的情谊,才敢帮着开解一二。偏太后就吃这一套,见她一把年纪还撒娇耍赖的模样,摇头叹道。
“这戏不好有三,尚氏明知廉贞家有贤妻还蓄意勾引是为其一,无故休妻是为其二,其三便是抬妾为妻有违律法!”
她狠狠瞪了俯跪在地的尚美人,见她那与“尚珍珠”一般无二的“珍珠妆”更为恼火。
呵斥道,“由得那起子眼皮子浅、目无王法的有样学样,别说宫中风纪、便是大宋的风纪都得被败坏了!”
这话说的极重,杨太妃也不敢再言,匆匆跟着甩袖而去的刘太后回慈宁宫去了。
太后发话,曹皇后更得借题发挥,便把嫔妃们召回坤宁殿中,训斥起尚美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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