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的国庆刚过,苏青就被杨厂长叫到了办公室。
"工业部批了!"杨厂长把红头文件拍在桌上,油墨香混着烟味飘过来,"王局说了,《炉火正红》拍出了工人阶级的精气神,上面领导高度赞扬,本来成立的电影科,考虑到不能只拍电影,还有话剧、样板戏,红歌合唱,都得抓!干脆单独成立文艺科."
苏青接过文件,指尖在"暂代科长"三个字上停了停——作为穿越者,他脑海里瞬间闪过十几年后席卷全国的风暴,那些挂着文艺,文化牌子的部门,那些舞文弄墨的人如何被推上风口浪尖。文化部?宣传部?文艺科?这些字眼在未来将像滚烫的烙铁,碰一下就能掉层皮。
"厂长,这摊子太大,我还年轻......"他垂下眼,掩饰住瞳孔里一闪而过的惊悸。
他不是怕担子重,是怕这"文艺"二字将来变成索命的绞索。那些曾经光鲜的编剧、导演,最后都成了被清算的活靶子。
"大才好!再说你是王局亲自点的将。"杨厂长没察觉他的异样,戳了戳文件,"王局特意也提了,让许富贵当技术指导——他的拍摄技术老底子不能浪费。"
苏青的指甲掐进了掌心。心道我谢谢你哦,王局长。给我找了个这么大的麻烦,好好的电影科变成了文艺科,不用文艺不行吗?
文艺科,听起来是荣誉,在他眼里却是悬顶的利剑。难道他也要干等着以后被清算?
可红头文件就摊在桌上,"暂代科长"四个字印得血红,这是组织的任命,是杨厂长的信任,他拿什么理由拒绝?说:我知道十几年后搞文艺的都没好下场?那只会被厂长当成疯子。
他翻开笔记本,指尖微微颤抖,"只是这许富贵不是要下乡放电影吗?"这话既是问厂长,也是在给自己找缓冲。
"文艺科不光要放电影!"杨厂长指了指窗外如火如荼的炼钢炉,"还得排样板戏、办红歌会,舞台灯、追光都得跟上!这叫什么?这叫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一起抓!"
他想起上辈子看过的资料,那些在运动中被揪斗的文艺工作者,有的是因为一句台词,有的是因为一幅画,甚至有的只是因为名字里带了个文字。现在让他当这个文艺科的头,无异于主动站到未来的风暴眼。
"编剧和音乐呢?"他强迫自己聚焦眼下,至少现在是1955年,锣鼓喧天的建设年代,离那场风暴还有些年头。或许......或许他能利用先知,在这夹缝里走出条不一样的路?
"你自己拟任名单。要什么人,你要考虑好,到时直接报给我就行。"杨厂长吐了个烟圈,烟雾模糊了苏青紧绷的脸。他突然笑了,探身过来,"要不让秀兰管服装设计?张处长跟我报喜了,正好让她在家养胎时找点轻活,别总闷着。"
苏青合上本子说:"她手巧,缝纫机也备好了。我觉得行!"他不敢看杨厂长信任的眼神,心里却在疯狂盘算——文艺科必须搞,他拒绝不了,但得搞出"工人特色",搞成纯粹的生产宣传工具,绝不能沾染上任何资产阶级文艺的边。
拍工业电影就拍炼钢炉,排话剧就排英雄,唱红歌就唱《咱们工人有力量》,越朴实越安全。
"行!"杨厂长拉开抽屉,摸出块红绸裹着的木牌,上面"轧钢厂文艺科"六个字刻得棱角分明,"工业部特批的,你亲自挂上。办公地就用老仓库,离宣传科远点,省得陈红梅说你抢人。"
苏青接过木牌,木头的凉意透过掌心渗进血管。他看着杨厂长期待的眼神,到了嘴边的"我恐怕不胜任"又咽了回去。
拒绝就是政治不正确,就是辜负组织信任,在这个年代,这比未来的风险更致命。
"厂长,"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个笑容,"我一定把文艺科办好,保证不辜负部里和厂里的期望。"这话既是说给杨厂长听,也是说给自己听——路已定,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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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苏青就拿着文艺科工作组人员名单找杨厂长。
苏青将拟好的人员名单推过去,"厂长,我琢磨着,人员得按生产宣传一体化来配。"苏青指着名单,"剧本创作组让工会的陈秀芳牵头,她写的《高炉快板》上过市报,根正苗红,知道工人爱听啥。"他刻意加重"根正苗红"四个字,看见杨厂长的眉头舒展开来。
"音乐组呢?"杨厂长用铅笔敲着桌子,烟圈从鼻孔里冒出来。
"小学的李淑兰老师,"苏青翻开笔记本,"她带学生唱的《轧钢号子》,比广播里的样板戏还提气。我打算让她搞个工人合唱队,专门编生产歌。"他没说李淑兰的父亲是老红军,这层身份在未来就是道护身符。
杨厂长的目光落在舞台技术组上,许富贵和许大茂的名字并列着。"这个许大茂才十七还是学徒工,现在搞技术......靠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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