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的阳光刚漫过老居民楼的窗台，我正蹲在厨房地板上撕快递箱，玄关处突然传来“哗啦”一声轻响——不是自家垃圾袋拖动的声音，倒像是隔壁吴叔那只总缠着蓝胶带的塑料桶蹭过门槛的动静。我直起身往门口望，只见防盗门虚掩着道缝，昨天晚上特意放在门边的黑色垃圾袋没了踪影，只剩地板上沾着的半片枯黄银杏叶，还是前天下雨时从楼道里带进来的。
“妈，咱垃圾袋呢？”我朝着阳台喊。正在晾床单的母亲探出头，手里还捏着晾衣杆，“没看见啊，昨晚不就放门口了吗？是不是你爸早上出门顺手带下去了？”我掏出手机给父亲发消息，指尖刚按到发送键，就听见楼下传来吴叔标志性的大嗓门，正跟一楼张奶奶唠嗑：“张婶您这菜买得新鲜，我刚把自家垃圾倒了，顺带帮隔壁小林家也拎了，他们小年轻上班忙，门口堆着怪碍眼的。”
我趴在窗台上往下看，吴叔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夹克，肩膀上搭着条灰色毛巾，手里正把两个垃圾袋往垃圾桶里塞——其中一个印着超市的红色logo，分明是我昨天装厨余垃圾用的袋子。母亲也凑到窗边，笑着摇头：“这老吴，又瞎操心。”可我心里却忽然泛起一阵说不清的暖，想起去年冬天的一件事。
那时候我刚换工作，每天加班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家。有天晚上下着雪，我抱着电脑包在楼道里掏钥匙，冻得手指发僵，钥匙串掉在地上，叮当响着滚到了吴叔家门口。我蹲在地上摸黑找，吴叔家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他穿着睡衣，手里举着个手电筒，光束稳稳地落在我脚边：“丫头，找啥呢？这么晚才回来？”我捡起钥匙，正想说谢谢，就看见他手里还拎着个垃圾袋，“我刚听见你开门声，想着你可能又没倒垃圾，正好我也得下去，顺带帮你拎了。”那天的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可吴叔手里的手电筒光却暖得发烫，照亮了楼道里堆积的杂物，也照亮了他鬓角的白霜。
“想啥呢？赶紧把早餐吃了，一会儿该凉了。”母亲把煎好的鸡蛋端上桌，我才回过神。早餐是小米粥配咸菜，还有母亲特意煎的糖饼，刚咬了一口，就听见敲门声。开门一看，是吴叔，手里拿着个纸袋子，“小林，你妈昨天说想吃我家那腌萝卜，我刚捞了点，给你们送来。”他的手指上还沾着点盐水，指甲缝里嵌着些泥土，想来是刚从楼下小菜园里回来——吴叔退休后就在楼下空地上种了些萝卜白菜，每回收获了，总不忘给邻里分点。
我接过纸袋子，一股清脆的腌菜香味飘了出来，“吴叔，谢谢您啊，还特意跑一趟。对了，早上的垃圾……”没等我说完，吴叔就摆了摆手，“嗨，多大点事儿，顺手的事。你们小年轻白天上班累，晚上回来哪还有劲倒垃圾？我这老头子在家没事，多跑两趟不算啥。”他说着，目光落在我手里的糖饼上，“哟，你妈又做糖饼了？闻着就香。”母亲听见声音从厨房出来，笑着说：“老吴，要不进来吃点？刚煎好的。”吴叔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家老婆子还等着我回去吃早饭呢。对了，你们家那垃圾袋啊，我看里面有不少快递盒，我都给你分出来了，放楼下废品站了，回头卖了钱给你送过来。”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昨天的垃圾袋里确实有几个快递箱，本来想着今天有空了拆了再卖，没想到吴叔都帮我处理了。“吴叔，不用不用，那点废品也卖不了多少钱，您留着吧。”吴叔却不依，“那可不行，是你们家的东西，就得给你们。再说了，我这也是顺带的事，倒垃圾的时候正好分分类，不费劲。”他说着，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们家那楼道灯，我昨天看不太亮了，我下午找个灯泡换上，省得你们晚上回来看不清。”
看着吴叔转身离开的背影，我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那时候我们刚搬来这栋楼，吴叔还是厂里的维修工，每天穿着蓝色的工装服上下班。有次我家水管坏了，父亲不在家，母亲急得团团转，还是吴叔听见动静，拿着工具就过来了，忙活了大半天，把水管修好了，连口水都没喝就走了。那时候我还小，只记得吴叔额头上的汗珠，还有他手里工具包上的铁锈味。
“发什么呆呢？赶紧吃啊。”母亲把粥推到我面前，“你吴叔啊，就是这么个人，热心肠。前阵子一楼张奶奶生病，也是他天天帮着买菜送药的。”我咬了口糖饼，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心里却比糖饼还暖。这时，手机响了，是父亲发来的消息：“我早上没带垃圾啊，是不是老吴帮着倒了？上次我跟他说过你最近加班多，可能没时间倒垃圾。”
原来，父亲早就跟吴叔提过一句，没想到他却记在了心里。我放下手机，走到窗边，看见吴叔正在楼下小菜园里忙活，他弯着腰，手里拿着小铲子，小心翼翼地给萝卜苗松土。阳光洒在他身上，给藏青色的夹克镀上了一层金边，远远看去，像一幅温暖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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