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意中听到“先生”(无目僧化身)与祖父石坚的密谈,得知了“炼入神石”的真相和其中蕴含的无目僧的阴谋——这并非庇护,而是以他祖父的魂灵为器,汲取石敢当积累的怨煞与村民的愚昧愿力,滋养无目僧的某种邪法!
他试图阻止,却被石坚斥为“被邪祟侵染”,严加看管。
他绝望地发现,自己无力对抗祖父的权威和无目僧的邪法。在石坚即将封入石敢当的前夜,山娃在极度的痛苦与愧疚中,做出了最后的“反抗”——他用自己最熟悉的刻刀,蘸着自己的心头血(咬破手指,血滴在冰冷的刻刀上),在自己后颈的皮肉上,刻下了这血泪控诉!每一刀都深可见骨,每一字都饱含着他对阿芒的愧疚、对祖父的怨恨、对无目僧的诅咒,以及对自己懦弱的无尽自责!刻字时的剧痛,远不及他心中痛苦的万分之一。
“阿芒…对不起…我…懦夫…”
“祖父…你…罪人…”
“无面僧…恶鬼…该…下…十八层…地狱…”
“我…恨…恨啊…”
刻字时的无声嘶吼在他灵魂中回荡。
刻完后,他用尽最后力气,用那把沾满自己鲜血的刻刀,硬生生将那块刻满血字的皮肉从自己后颈割了下来!
皮肉剥离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昏厥,但他死死咬着牙,将血泪控诉的皮肉,连同那个存放着他们之间信物(柳篮、花瓣、石片)的木箱,紧紧抱在怀里。
他深知阿芒怨气深重必化为厉鬼,留下石刻是向她传递自己的悔恨与支持复仇的信息(虽知这会加深她的执念)。他期冀着,或许百年、千年之后,当槐树倾倒,当真相重见天日,阿芒能知道,他不是懦夫,他恨,他悔,他对不起她。
他怀着无边的绝望与解脱,用那把沾满自己鲜血的刻刀,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他的尸体,想必被无目僧或石坚以“协助施法伤重不治”为由,草草处理了。
真相如此残酷!
老族公石坚的自私、愚信和无目僧的恶毒设计是根源,但山娃的懦弱沉默和阿芒父母的无能,也是悲剧链条上无法忽视的一环!
石坚那“维护血脉”的愚忠,最终亲手扼杀了自己的嫡孙!他耗费百年魂力镇压的“怨气根源”,正是他罪孽的苦果和他痛失亲人的哀!
阿婆(山娃娘)那疯狂撕扯石像的动作骤然停止。
她灰白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那种血脉相连的悸动,以及箱中飘散出的、属于儿子山娃的、混杂着柳条清香、桃花淡香与浓重血腥气的独特气息,如同最锋利的锥子,狠狠刺入了她早已破碎的心脏!
她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地,枯瘦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抽气声,那是极致的悲痛堵在胸口,无法宣泄的窒息感。
半晌,一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灵魂都呕出来的恸哭,才从她干瘪的胸膛里爆发出来:
“山…娃…!我的儿啊——!!!”
哭声凄厉绝望,在死寂的河滩上回荡,盖过了水浪的咆哮,压过了石像移动的轰鸣。
百年守护石庙,原以为是守护一方平安,为族人向石婆婆赎罪祈祷,最终守护的竟是一场埋葬了至亲骨血的、彻头彻尾的荒谬骗局!她守护的,是丈夫的罪孽,是孙女的冤魂,是儿子的绝望自戕!
她这百年,活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河底,阿芒的幽蓝魂体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冰湖,剧烈地颤抖、荡漾着。那股滔天的、指向所有人的恨意,如同坚冰遇到了炽热的烙铁,瞬间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山娃的遗物,尤其是那块刻满血泪控诉的颈后皮肉,像一把冰冷而滚烫的钥匙,狠狠插进了她凝固了百年的、被怨恨冰封的心脏!
恨意并未消失,那深入骨髓的痛楚与屈辱早已成为她存在的基石。
但此刻,这恨意中混杂了更复杂难辨的情绪——山娃竟然…竟然为了她…为了揭露真相…付出了生命?他不是懦夫?他…他一直记得那朵山桃花?他恨他的祖父?他…他一直在悔恨?!
“山…娃…” 一个破碎、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的意念,艰难地从水底幽蓝的光晕中飘出,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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