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的城门,在林木生劫火鬼眼的灰白视野中,如同巨兽腐烂的齿龈。
城墙不再是青砖垒砌,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暗绿色粘液凝结而成的胶质苔藓,如同溃烂的疮痂。
苔藓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每一个孔洞深处,都渗出粘稠、散发着甜腻恶臭的墨绿色汁液,顺着城墙流淌,在墙根处汇聚成一片片散发着刺鼻氨水味的、冒着细小气泡的浑浊水洼。
空气不再是单纯的阴冷潮湿,而是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混合了浓烈草药苦涩、陈年尸骸腐臭、以及某种……如同发酵内脏般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无数细小的、带着倒刺的孢子,刮擦着早已千疮百孔的肺腑。
街道两旁,原本林立的店铺民居,大多门窗紧闭。
未被木板封死的窗户缝隙里,透出摇曳不定的、昏黄如豆的油灯光晕,映照着窗纸上模糊晃动的人影,带着一种惊弓之鸟般的惶恐与死寂。偶尔有未封死的门户洞开,黑洞洞的门内,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血腥、脓液与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
地面上,不再是泥泞或石板,而是覆盖着一层滑腻、粘稠的、如同半凝固鼻涕般的暗绿色污垢。
污垢之下,隐约可见散落的、沾满污渍的布片、碎裂的陶罐、甚至……几根森白的、细小的人类指骨。无数苍蝇如同黑色的云雾,在污垢上空嗡嗡盘旋,贪婪地舔舐着那些散发着恶臭的粘液。
死寂。
一种比万寿窟、石佛寨更加压抑、更加粘稠的死寂。
没有风声,没有虫鸣,没有市井的喧嚣,只有一种低沉的、如同亿万只病蚕啃食桑叶般的“沙沙”声,无处不在,从墙壁的苔藓深处、从地面的污垢之下、甚至从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里渗透出来,钻进耳膜,直抵灵魂深处,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与不安。
林木生拖着残躯,踉跄着踏入这条名为“腐骨巷”的街道。
劫火鬼眼的灰白视野,瞬间被更加污秽的景象充斥:
巷子两侧的墙壁上,那层暗绿胶质苔藓并非均匀覆盖,而是如同活物般蠕动、增厚,形成一个个巨大的、微微搏动的“脓包”。
脓包表面布满紫黑色的、如同蛛网般的粗大血管脉络,脉络深处,隐隐有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缓缓流淌。
一些脓包已经破裂,墨绿色的脓液混合着暗红的血丝,如同垂死的巨虫分泌的粘液,沿着墙壁缓缓流淌,滴落在下方的污垢中,发出“噗嗤”的轻响。
地面上的污垢层,在鬼眼视野下呈现出更加骇人的景象——那并非单纯的污泥,而是由无数细小的、如同蛆虫般蠕动的灰白色菌丝相互缠绕、纠结而成!菌丝网络深处,包裹着腐烂的菜叶、破碎的骨头、甚至……一些尚未完全分解的、呈现出蜡黄色的、属于人类的皮肤碎屑!
“沙沙……沙沙……”
那啃噬般的声响,正是这些灰白菌丝在疯狂增殖、蠕动、分解着一切有机物质时发出的声音!
巷子深处,几具“东西”蜷缩在墙角。
那已经很难称之为“人”。
他们全身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干涸沥青般的黑色硬痂。
硬痂并非完整,而是布满了龟裂的纹路,裂缝深处,不断渗出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黄绿色脓液。他们的肢体扭曲变形,关节肿大如同树瘤,皮肤紧贴在骨头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蜡黄色,皮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活物在蠕动。
最骇人的是他们的头部。
五官早已被厚厚的黑痂覆盖、模糊,只剩下几个用于呼吸和进食的孔洞。其中一个“人”似乎察觉到林木生的靠近,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被黑痂包裹的头颅。
“嗬……嗬……”
一声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带着浓重痰音的喘息,从它头部的孔洞中挤出。随着喘息,一股带着血丝的、粘稠的黄绿色脓液从孔洞中涌出,顺着下巴滴落。
它那被黑痂覆盖的眼眶位置,两点微弱、浑浊、却充满了极致痛苦与麻木的灰白光芒,透过厚厚的痂壳缝隙,死死地“盯”着林木生。
那目光中,没有乞求,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被无边痛苦彻底磨灭神智后的、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空洞与绝望。
林木生胸口的佛孽石种,在踏入这条腐骨巷的瞬间,搏动骤然加剧!
“咚!咚!咚!”
搏动如同失控的战鼓,每一次收缩都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
石种表面那些尚未愈合的黑色裂纹深处,幽蓝的冰晶与暗红的枯油疯狂翻涌、冲突!那张模糊的婴儿面容再次浮现,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巷子深处,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合着贪婪、兴奋与暴戾的凶光!
“饿……好饿……好多……病气……养料……”
源自石种本能的、冰冷粘腻的意念,如同毒蛇般钻入林木生残存的意识。
它感应到了!
感应到了弥漫在整条巷子、乃至整个雾都上空的、那浓郁到化不开的“病气”——一种混合了肉体腐烂、精神崩溃、绝望蔓延、以及某种更加古老、更加邪恶的疫病本源的气息!
这股气息,对于正在“邪佛初孕”阶段、急需海量负面能量滋养的佛孽石种而言,无异于摆在饿鬼面前的血肉盛宴!
与此同时,林木生左手腕内侧,那枚针尖大小的桃花瓣烙印,也猛地传来一阵灼烫!
不再是之前的温热,而是一种如同被烧红烙铁按在皮肉上的剧痛!烙印深处,那点微弱的粉红光点疯狂闪烁,传递出一种混杂着极度悲伤、强烈警告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的意念波动。
它在示警!
警告他此地弥漫的病气极度危险!
警告他佛孽石种对病气的贪婪会带来灭顶之灾!更警告他……这病气深处,似乎隐藏着某种与“情魄”烙印产生诡异共鸣的存在!
林木生闷哼一声,残存的意志在石种贪婪的撕扯与情魄烙印灼痛的警告中剧烈摇摆。
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劫火鬼眼的视野穿透污浊的空气,死死锁定巷子尽头——那里,一座低矮、破败的建筑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建筑的门楣上,悬挂着一块早已褪色、布满裂纹的木匾,匾上两个模糊的、用暗红色颜料书写的扭曲大字:
膏肓馆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精纯、仿佛凝聚了整条巷子乃至半个雾都病气精华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潮水,正从膏肓馆那黑洞洞的门户中源源不断地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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