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暂时告一段落。经于秀凝出面调和,陈青沉默接受了结果,双方默契地不再提及此事。
然而李维恭仍不死心。他捏着那份特务的尸检报告,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眉头拧成了川字。
“你说,许忠义为何非要对跟踪他的特务下死手?”他沉声问道。作为鸡鹅巷的老人,抗战时期曾任军统南京站站长,李维恭的直觉向来敏锐。
秘书一时不解,李维恭便自顾解释:“这说明他不得不杀。我了解许忠义,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走这一步。”
秘书恍然大悟,脱口道:“我明白了!许忠义当时是去接头的,那个特务一定发现了什么,所以他才必须灭口!”
李维恭点头:“那附近必定有红党的联络点。”
“我这就带人去那附近挨家挨户搜查!”秘书当即请命。
李维恭却摇头:“不必这么兴师动众。你开车带我,去那附近几条街转转就好。”
于是秘书驾车载着李维恭,在特务殒命的巷子周边几条街反复巡查。
转到第三圈时,李维恭望着街边林立的店铺招牌,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他想起了陈青读的那本《春秋》。
“四季书店,就是这家。”他忽然开口,“许忠义曾在这里买过书。”
秘书忙问:“要不要立刻派人来抓人?”
“不必,那样会打草惊蛇。”李维恭沉声道,“我们要的是能坐实许忠义是红党的铁证。”
沉思良久,他对秘书吩咐:“督查室的人都是熟面孔,容易暴露。这样,这份功劳我们不争了。你去一趟党通局沈阳站,找站长沈如山,把这个机会送给他。让他派人盯着这家书店,凡是来接头的人,一个个都要查清楚,务必把红党这条线连根拔起。”
秘书犹豫道:“主任,咱们跟党通局可是死对头啊。”
李维恭阴恻恻一笑:“正因如此,许忠义他们才会放松警惕。他们的目光都盯在我身上,咱们稍有动作,许忠义必定察觉。所以,只能借党通局的手来办。”
秘书茅塞顿开,应声:“好,我这就去办。”
……………
四季书店周遭很快布下了党通局的暗线。便衣特务们化整为零,或装作烟贩蹲在街角,或扮成路人倚着墙根,不动声色地将书店笼罩在监视网中。
每日进出的顾客被悄悄拍下照片,姓名、住址、往来轨迹都被一一记录在案,像一张无形的网,正慢慢收紧。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周。这天午后,老杨整理书架时偶然抬眼,透过玻璃窗瞥见街角那辆墨绿色轿车——连续三天了,它总在固定时段停在同一个位置,车窗半掩,里面的人换了两拨,却都在不经意间瞟向书店门口。
再看对面茶摊,两个喝茶的汉子指尖夹着烟,烟灰积了寸长也不弹,目光却黏在书店门楣上。
老杨的心猛地一沉,坏了,被盯上了。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书,转身从里屋翻出“暂停营业”的木牌,快步挂在门上。
这牌子是早就约定好的信号,一旦挂出,便是通知所有接头人:此地已暴露,切勿靠近。
刚落锁转身,门外忽然传来黄包车的铃铛声。
老杨心里咯噔一下,贴在门缝上往外瞧——陈萍正从黄包车上探身,目光刚触及那块木牌,脸色骤变,立刻低喝一声:“师傅,往前再走两条街!”
车夫愣了愣,刚要起身,这短短一秒的停顿却没逃过暗哨的眼睛。
茶摊后那个“茶客”手快如电,“咔哒”一声,相机快门在袖中轻响,将陈萍探头的身影、黄包车的车牌号,连同她瞬间绷紧的侧脸,都定格在胶片上。
党通局沈阳站办公室里,沈如山捏着刚洗出的照片,眉头紧锁。
他盯着照片里陈萍那急促转身的动作,又瞥了眼监视报告里“书店突然挂出停业牌”的记录,猛地一拍桌子:“他们发现了!动手!”
电话打了过去,巷口的特务们接到命令如狼似虎地扑向书店正门。
“砰!”撞门声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
老杨早有准备,他从柜台下摸出枪,迅速绕到后门。
刚推开一条缝,冷不丁见两个黑影堵在巷口,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
“缴枪不杀!”特务厉声喝骂。
老杨猛地关上门,后背抵住门板,额头渗出冷汗。
前门撞得更凶了,木框已开始变形。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一旦被抓,酷刑之下,许忠义的身份、整条联络线的秘密,都会像被撬开的蚌壳一样暴露无遗。
“砰!”前门被撞开,特务们举着枪涌进来。
老杨转身,枪口稳稳对准冲在最前的人,扣动扳机。一声枪响,那特务应声倒地。
混乱中,他又撂倒一个,更多特务扑了过来,老杨随即迅速调转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砰!”
枪声在狭小的书店里回荡。
沈如山带人冲进来时,只看见倒在血泊里的老杨,书架被撞倒,书页被血溅得暗红,像极了他未说出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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