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掠过赵全的嘴角。他将绢帕仔细收好,转身,对着空荡的大殿,如同对着某个无形的存在,微微躬身:
“回禀监国殿下,坤宁宫王氏,已按旨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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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英殿,东暖阁。
这里本是皇帝批阅奏章、召见近臣之所,此刻却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种大战后特有的、混合着疲惫与肃杀的气息。
萧绝并未坐在御案之后。他换下那身染血的残破王袍,只着一身玄色暗纹常服,靠坐在窗边一张铺着厚厚软垫的紫檀木圈椅上。龙渊剑斜倚在椅旁,剑身已擦拭干净,但那条蛰伏的血色龙纹依旧黯淡,剑脊上的细微裂痕无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的碰撞。他闭着双目,眉头微蹙,脸色带着失血后的苍白,周身那股焚天灭地的恐怖威压收敛了许多,却依旧如同沉睡的火山,令人不敢靠近。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正小心翼翼地为萧绝左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换药包扎。那是之前在西苑硬抗星煞余波时,被狂暴能量撕裂的。伤口皮肉翻卷,边缘焦黑,显然蕴含着难以驱除的阴煞之力,寻常药物收效甚微。太医额上布满细汗,动作轻缓至极,生怕触怒了这位刚刚以雷霆手段血洗了前朝后宫的煞神。
影七如同最沉默的影子,侍立在暖阁角落的阴影里,气息内敛,脸色同样苍白,显然内伤不轻。他正在低声向萧绝汇报:
“…坤宁宫王氏已被褫夺封号,废为庶人,押入永巷冷宫最深处,由影卫和内侍省心腹三重看守,绝无疏漏。其贴身宫女玉簟及坤宁宫一应人等,皆已锁拿至慎刑司严审。初步口供显示,王氏确与王崇联络密切,曾多次利用宫禁之便传递消息。其宫中搜出的巫蛊人偶,经查验,确系针对陛下。至于引魂金碎片…玉簟受刑不过,已招认是王氏指使陈福所为,具体埋藏地点正在追查。下毒谋害昭阳公主一事,尚在深挖,但玉簟房中搜出的‘蚀心散’药瓶,与公主之前所中毒物特征吻合…”
萧绝闭目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搁在扶手上的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发出细微的哒哒声。这声音在寂静的暖阁中,却如同敲打在人心上。
影七汇报完毕,垂手肃立,等待指示。
“引魂金碎片…务必彻底清除。”萧绝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龙脉受创,经不起二次污染。让张天师…待他稍有好转,亲自带人去查验清除。”
“诺。”影七应道。
“王氏…”萧绝的声音顿了顿,敲击扶手的手指也停了下来,“暂时留着她。她知道的,或许比招出来的更多。永巷那边,看紧了。别让她‘病’死,也别让她‘自尽’。”
“属下明白!”影七眼中寒光一闪。王爷这是要留着王氏做活口,深挖她背后的所有网络,甚至是…钓出可能存在的、更深的“鱼”。
“至于下毒之事…”萧绝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寒光凛冽,“给朕查!掘地三尺也要查清楚!所有经手过公主饮食、接触过公主的人,无论品阶高低,无论关系远近,一个不漏!凡有可疑,即刻锁拿!朕倒要看看,这深宫之内,还有多少魑魍魉魉,敢将爪子伸向太祖血脉!”
“是!”影七肃然领命。他知道,王爷对昭阳公主的安危,看得比什么都重。这次下毒事件,无疑是触碰了王爷绝对的逆鳞!一场比清查王党更为隐秘、更为残酷的后宫清洗,即将开始。
太医终于包扎完毕,小心翼翼地退开,躬身道:“王爷,伤口已处理妥当。只是这煞气侵体,非药石可速愈,需以纯阳内力徐徐化之,辅以安神静养,万不可再动真气,否则…”
“知道了。下去吧。”萧绝挥了挥手,打断了太医的叮嘱。
太医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下。
暖阁内再次陷入寂静。萧绝的目光投向窗外。窗外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给经历浩劫的宫城镀上了一层悲壮的金红色。远处,工部征调的工匠民夫已经开始清理西苑的废墟,隐约传来号子声和敲打声。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烟尘和焦糊气息。
“王爷,”影七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还有一事…在查抄王崇府邸时,影卫在其书房密室暗格中,发现了一封…尚未发出的密信。”
萧绝的目光转回:“密信?给谁?”
“信是写给…江南织造局总管太监,高起潜的。”影七上前一步,双手呈上一封被火漆密封、但已被拆开的信件,“内容…涉及江南税银、漕粮转运,以及…暗中资助盘踞在闽浙沿海的‘海龙帮’海盗!”
萧绝眼中寒光骤盛!他接过信件,迅速展开。信纸是上等的澄心堂纸,字迹清雅飘逸,正是王崇亲笔!信中措辞隐晦,却字字诛心!不仅要求江南织造局设法截留部分税银、漕粮,更指示高起潜暗中与那伙名为“海龙帮”、实则与倭寇勾结、劫掠沿海商船、甚至袭击官船的海盗联系,为其提供沿海布防情报和部分军械物资,条件是让其袭扰东南沿海,制造混乱,牵制朝廷精力,为王崇在朝中行事提供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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