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亮起,是母亲发来的视频。画面里,家乡的祭火仪式正在进行,而背景音里,隐约能听到他参与制作的古蒙古语祝词录音。巴特尔笑了笑,关掉视频,重新走进实验室。屏幕上的虚拟成吉思汗正注视着他,那双由无数数据点构成的眼睛里,似乎真的有某种东西在闪动——那是历史的回声,也是未来的可能,在0和1的世界里,重构着一个民族的集体记忆。
守陵人面前的电子圣火
达尔古把铜壶里的马奶酒洒向祭火时,火苗突然爆出一串噼啪声。他眯起眼,看着腾起的青烟在鄂尔多斯高原的晨光中飘散,旁边的年轻人正举着360度摄像机,将这场清晨的传统祭祀全程直播。
“爷爷,网友问虚拟祭祖算不算真正的敬拜?”孙子乌日根举着手机,屏幕上的弹幕像瀑布一样滚动。达尔古没回答,只是用银刀割下一块羊肉,投向火焰——这是他作为成吉思汗陵第38代守陵人,每天清晨必做的功课。
但今天有些不同。VR体验馆的项目经理老周来了,手里捧着个闪着蓝光的金属球。“达尔古大叔,这是我们新做的‘电子圣火’,用AR技术投射到祭坛上,游客献的虚拟哈达会在火焰里‘燃烧’,数据会同步到区块链上。”
达尔古盯着那个金属球,上面刻着的云纹图案和陵里的祭器一模一样,只是材质变成了冰冷的合金。他想起三十年前,自己第一次主持祭祖仪式时,父亲教他辨认圣火中祖先的“启示”——青烟上升的形状,火焰爆裂的声响,都藏着长生天的旨意。而现在,这些年轻人说,数据也能传达敬意。
“让游客试试吧。”老周示意乌日根。年轻人戴上AR眼镜,虚拟的哈达出现在他手中,当他做出敬献的动作时,祭坛上凭空燃起一束蓝色的光焰,手机屏幕上立刻显示:“您的敬意已录入圣火区块链,编号。”
达尔古突然哼了一声。他看见光焰熄灭后,祭坛石面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不像真的圣火会留下淡淡的焦痕,那是祖先“来过”的证据。但乌日根却很兴奋:“爷爷,你看,上海的网友也能同时‘献’哈达了,他们的虚拟形象就在咱们旁边!”
屏幕上,几个卡通小人正围着虚拟的圣火台鞠躬,他们的动作是根据动作捕捉数据生成的,虽不标准,却透着认真。达尔古想起去年冬天,一个坐轮椅的小伙子来陵里祭祖,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完成跪拜,哭得像个孩子。现在有了VR,他在病床上就能“亲自”敬献哈达——这或许是件好事。
“传统不是一成不变的。”老周看出了他的犹豫,“当年成吉思汗的军队用马镫和弓箭改变了战争,现在我们用代码和数据守护传统,本质是一样的。”
达尔古没说话,转身走向陵宫。殿内的成吉思汗灵柩前,长明灯燃烧了八百年,灯油由守陵人世代添加。他伸出手指蘸了点灯油,抹在额头上,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祖先的灵魂在风中,在火里,也在每个记得他们的人心里。”
下午,VR体验馆里来了群特殊的客人——几位白发苍苍的蒙古老人,穿着崭新的民族服饰。当他们摘下眼镜时,每个人的眼眶都红了。“和我爷爷讲的斡难河大会一模一样,”一位老奶奶抚摸着VR手套,“连那些贵族腰间的玉带扣,都和我家传的老物件一个样。”
达尔古站在人群后,看着虚拟场景中那个栩栩如生的成吉思汗,突然发现他的眼神比画像上的更温和。老周说这是特意调整的,因为现代游客更接受“智者”形象而非“征服者”。达尔古想,或许祖先并不在乎自己被塑造成什么样子,只要还有人记得,只要敬意是真诚的,形式又有什么关系呢?
晚上,乌日根把手机递给他看。屏幕上是VR祭祖的回放视频,无数虚拟哈达飘向虚拟圣火,在数字空间里形成一片雪白的云。视频下方有行小字:“本次祭祖活动参与人数7832人,来自全球27个国家,生成区块链证书7832份。”
达尔古突然笑了。他想起年轻时跟着父亲去各个部落收集祭词,那些靠口耳相传的古老语言,现在被转化成代码,存储在服务器里。或许老周说得对,传统就像马奶酒,装在铜壶里是醇香,装在玻璃瓶里还是醇香,只要那份心意不变。
他走到祭坛前,用传统的方式点燃了真正的圣火。火苗窜起时,他看见VR体验馆的玻璃幕墙上,电子圣火的蓝光与现实中的火焰交相辉映,像两个时代的篝火,在鄂尔多斯的草原上,共同照亮了对祖先的思念。而在火焰上方,风带来了远方的消息——那是数据流动的声音,也是长生天的低语,在代码与经文中,讲述着同一个关于记忆与传承的故事。
数字经幡与真实草原
当苏日塔拉图教授第一次在VR里“参与”祭祖时,他特意穿了件祖传的蒙古袍。虚拟大帐的穹顶用像素还原了真实的毡毛纹理,阳光透过缝隙洒下的光柱里,甚至能看到“尘埃”粒子的运动轨迹——那是程序员根据鄂尔多斯草原的沙尘数据编写的特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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