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这个高三最奢侈又最吝啬的东西,在成堆的试卷、笔尖的沙沙声和黑板上日益锐减的数字中,悄然滑向了那个被红色标记的临界点——距离高考,仅剩一百天。
百日誓师大会,裹挟着成人礼的庄严与青春的躁动,像一场迟来的盛大狂欢,降临在这所被升学压力压得有些喘不过气的校园。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气息,混合着油墨味、新衣服的浆洗味,以及一种名为“最后仪式感”的兴奋与感伤。
对于男生们来说,这场合无异于一场“孔雀开屏”的预演。周遇安提前半个月就预订了那套据说能“迷倒万千少女”的修身藏蓝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头发用发胶抓出张扬的造型,走路带风,仿佛下一秒就要去走红毯。
向然则选择了更痞帅的风格,休闲款的黑色西装配白T恤,领口随意敞着,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线条,对着镜子练习了几个自以为深沉的pose
。就连素来只穿校服的谢云归,也被周遇安和向然半强迫地套上了一套合身的灰色格纹西装,镜片后的目光在镜子里审视着自己,带着一丝罕见的不自在和……新奇?他推了推眼镜,严谨地评价:“服装改变对个体外在形象的影响力系数为0.78,社交场合适应性提升。”
而我,翻出了压在箱底、只在重要家庭聚会穿过一次的深灰色西装。熨烫得笔挺的线条勾勒出少年人略显单薄却已见挺拔的骨架。系上领带时,指尖有些微凉。
望着镜子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心头涌上的,除了对这场仪式的期待,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迫切——想让她看到这样的我,想和她定格下这个属于青春、属于“成人”的瞬间。叶瑶。
女生们的“战场”则更为缤纷。平日里素面朝天的女孩们,此刻都换上了精心挑选的裙装或小礼服。沈听语依旧是一身简约的米白色及膝连衣裙,款式保守却剪裁精良,衬得她气质愈发清冷沉静,像一株悄然绽放的铃兰。
顾今则像只欢快的蝴蝶,穿了条鹅黄色的蓬蓬纱裙,裙摆随着她的跳跃轻盈摆动,发间别了个小巧的水晶发卡,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拉着向然到处拍照,笑声清脆。目光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寻,终于捕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叶瑶。
她站在一班女生堆里,穿着一件浅蓝色、点缀着细碎银线的及膝纱裙。裙摆如同初绽的浪花,温柔地包裹着她纤细的身姿。头发难得地披散下来,柔顺地垂在肩头,发梢微卷,额前别了一个精致的珍珠发夹。
阳光落在她白皙的颈项和锁骨上,泛着莹润的光泽。她微微低着头,正和旁边的女生说着什么,侧脸线条柔和,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像一幅精心描绘的油画,美得有些不真实。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猛烈地撞击着胸腔。就是现在。我想走过去,邀请她,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留下属于我们的影像。
然而,脚步刚迈开,视线便触及了她身边那个同样穿着得体、气质温婉的中年女人——叶瑶的妈妈。她正温柔地替叶瑶整理着裙摆上不存在的褶皱,眼神里满是骄傲和宠溺。叶瑶微微侧身,亲昵地挽住了妈妈的胳膊,母女俩低声交谈着,气氛温馨而……密不透风。
我脚步顿住,像被无形的绳索绊住。攥紧了口袋里的CCD相机——一台承载了我无数珍贵瞬间的银色小方块,此刻机身冰凉。一股强烈的失落感瞬间淹没了刚才的悸动。
有她妈妈在,我如何开口?如何解释这个看似简单却意义非凡的合影请求?在家长的目光下,任何逾矩的举动都显得突兀而冒险。
就在我踌躇不定时,沈听语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边,顺着我的目光望去,镜片后的眼神了然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别看了,”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道几何题的答案,“她妈妈今天全程陪着,刚才还说要送她回家。合影……估计是没戏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等毕业照那天吧,总有机会的。” 语气里带着一种学霸特有的、对“确定性”的把握,却丝毫不能缓解我此刻的遗憾。
毕业照?那将是另一个场景,另一种心境。而今天,此刻,这份带着“成人”宣告和“百日”誓师的热烈与纯粹,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
失落像潮水般涌上,但很快被周围更加喧嚣的热浪冲散。操场上,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早已列队等候,手持彩旗和加油棒,组成两道沸腾的人墙。震耳欲聋的呐喊声、鼓掌声、加油声汇聚成一股磅礴的洪流,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和心扉。
“高三加油!高考必胜!”
“学长学姐!顶峰相见!”
我们高三全体,穿着精心准备的“战袍”,在激昂的运动员进行曲中,开始绕着操场奔跑。这不是竞赛,而是一场宣告蜕变的巡礼。风掠过耳边,吹起西装的衣角,吹动女孩们的裙摆。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上,洋溢着笑容,带着紧张,更带着破釜沉舟的豪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