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期末考试结束的那天,县城飘起了雪花。福瑶站在宿舍窗前,看着洁白的雪花轻轻落在校园的草坪上,思绪早已飞回了青石坳。算算日子,她已经离家四个月了。
"收拾好了吗?"李雪推门进来,肩膀上还沾着雪花,"班车一小时后发车,我爸妈送你去车站。"
福瑶点点头,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行李包。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全是给家人带的礼物——给父亲的羊毛护膝,给母亲的润手霜,给奶奶的软底布鞋,还有用校长给的钱买的课本和文具,准备送给夜校的姐妹们。
"别这么伤感,一个月后就回来了。"李雪帮她把行李拎下楼,"对了,这个给你。"
那是一部旧手机,屏幕上有几道裂纹。"我爸淘汰的,卡已经装好了,话费也充了。山里信号不好,但到高处应该能收到。"
福瑶想拒绝,李雪却硬塞进她口袋里:"保持联系。我还等着听你夜校的故事呢。"
车站里人头攒动,大多是放假回家的学生。李爸爸帮福瑶买了票,又塞给她一袋路上吃的点心和水果。
"谢谢叔叔阿姨,谢谢李雪..."福瑶哽咽着说。这四个月来,李雪一家给了她太多温暖,让她在陌生的城市里有了家的感觉。
班车缓缓驶出车站,窗外的景色渐渐从城市变成田野,又变成起伏的群山。福瑶贴着冰冷的车窗,心跳随着距离的缩短而加速。她想象着家人现在的样子——父亲是不是又瘦了?母亲的腰疼好点了吗?奶奶的咳嗽有没有减轻?
2.
班车在乡里停下时,天已经黑了。福瑶拖着行李走下车,冷风夹着雪花扑面而来。她紧了紧围巾,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瑶儿!这儿!"
风雪中,一个瘦高的身影快步走来。是哥哥福强!他接过妹妹的行李,粗糙的大手在她头上揉了揉:"长高了。"
"哥!"福瑶一把抱住福强,闻到了他衣服上熟悉的烟味和泥土气息,"爹娘好吗?奶奶呢?"
福强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拎起行李:"走吧,还得赶山路。"
雪夜的山路格外难走。福瑶穿着李雪送的防滑靴,依然几次差点摔倒。福强始终走在前头,沉默得像块石头。
"哥,家里出什么事了?"福瑶终于忍不住问。
福强的背影僵了一下:"爹病了。咳嗽一直不好,乡里大夫说是肺痨。"
福瑶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肺痨!在山里,这几乎是不治之症。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她的声音在颤抖。
"爹不让。说不能耽误你学习。"
剩下的路程,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有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
转过最后一道山梁,青石坳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中。点点灯火在雪夜里显得格外温暖。福瑶突然跑了起来,不顾脚下的湿滑,不顾寒风的刺骨,她只想立刻见到父亲。
3.
家门口,母亲张桂香正焦急地张望。看到女儿的身影,她踉跄着迎上来,一把抱住福瑶,眼泪落在女儿的衣领上:"瑶儿...瑶儿回来了..."
屋内比记忆中更加昏暗潮湿。墙角的小煤炉勉强驱散着寒意,炉子上的药罐咕嘟咕嘟冒着苦涩的蒸汽。奶奶坐在炉边打盹,听到动静睁开眼,浑浊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是我的瑶儿回来了?"
"奶奶!"福瑶跪在老人面前,让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抚摸自己的脸庞。
"爹呢?"她环顾四周,没看到父亲的身影。
张桂香指了指里屋:"刚睡着,别吵醒他。"
福瑶轻手轻脚地走到里屋门口,借着煤炉微弱的光亮,看见父亲蜷缩在床上,瘦得几乎脱了形。记忆中那个能扛起整袋谷子的壮实汉子,如今像片枯叶般脆弱。他的呼吸声粗重而急促,时不时夹杂着几声咳嗽。
福瑶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这四个月来,她在县城明亮的教室里学习,吃着可口的饭菜,而父亲却在病痛中挣扎,还坚持不让她知道。
"别太担心,"大姐福秀轻声说,"王老师从镇上带了新药,吃了好些了。"
那一夜,福瑶蜷在奶奶身边,听着老人絮絮叨叨讲述这几个月村里发生的事,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的心被自责和担忧填满,直到天蒙蒙亮才迷迷糊糊睡去。
4.
"瑶儿?"
一个沙哑的声音惊醒了福瑶。她睁开眼,看见父亲站在床边,正弯腰看着她。
"爹!"她一下子弹起来,扶住摇摇欲坠的父亲,"您怎么起来了?"
林老根摆摆手,在床沿坐下:"听见你回来了,睡不着。"他仔细端详着女儿,"城里伙食不错,长肉了。"
福瑶的眼泪夺眶而出:"爹,您的病..."
"老毛病,死不了。"林老根轻描淡写地说,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去。福瑶慌忙给他拍背,感觉到父亲嶙峋的脊骨硌得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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