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省城汽车站的电子钟显示下午四点二十分。福瑶攥着刚买的车票,在候车室里来回踱步。最近一班回县城的车要五点半才发,这一个多小时像一辈子那么漫长。
候车室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嘈杂的人声中,福瑶的手机又响了。是马得水。
"上车了吗?"他的声音里带着急切。
"还没,最早的一班还要等一小时。"福瑶咬着嘴唇,"我爹现在怎么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不太好...医生说肺部感染严重,需要转院到县医院。但救护车..."
"但什么?"
"要交两千押金..."马得水的声音低了下去。
福瑶的胸口像被重锤击中。两千块!家里哪来这么多钱?卖地的钱早就用在了她的学费上,上次父亲给她的三百六恐怕是全家的最后积蓄了。
"我...我想办法..."她的声音发抖。
挂断电话,福瑶翻遍全身,只凑出四百多块——学校给的补贴加上自己的零花钱。她茫然四顾,突然看到售票窗口旁的ATM机。
对了,银行卡!吴校长给她的补助金卡里应该还有...她颤抖着插入卡片,输入密码。余额显示:872.50元。
还不够,远远不够。
福瑶的视线模糊了。她蹲在ATM机旁,把脸埋进臂弯里。省城人来人往,没人注意这个哭泣的山里姑娘。
"小姑娘,你没事吧?"一个温和的女声在头顶响起。
福瑶抬头,看见一位穿着考究的中年女士正关切地看着她。女士胸前的工牌上写着"省立医院 呼吸内科 主任医师 林雪"。
"我...我父亲病重,需要钱转院..."福瑶不知为何向这个陌生人吐露了实情。
林医生蹲下身:"什么病?"
"肺结核晚期,现在肺部感染..."
林医生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耐药的吗?"
福瑶茫然摇头:"不清楚..."
"听着,"林医生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你父亲需要专业治疗。如果转到县医院,让他们直接联系我。"她又掏出钱包,取出几张钞票,"这点钱先拿着应急。"
福瑶慌忙推拒:"不,我不能..."
"就当借你的。"林医生硬塞进她手里,"治病要紧。"
广播响起,开往县城的班车开始检票。林医生扶起福瑶:"快去吧,记得让你父亲的医生联系我!"
福瑶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冲向检票口。手中那张薄薄的名片,此刻重若千钧。
2.
班车在夜色中疾驰。福瑶紧贴着车窗,看着城市灯火渐渐被黑暗吞噬。手机屏幕亮起,是马得水的短信:"已联系县医院朋友,他们会准备床位。钱的事别担心,我有办法。"
福瑶回复:"我带了1200,还差800。有位省城医生给了名片,说可以帮忙。"她犹豫了一下,又补上一句:"谢谢。"
发完才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对马得水说谢谢。这个曾经让她厌烦的城里少爷,如今却成了她最坚实的依靠。
车到县城已是深夜。福瑶匆匆换乘最后一班去乡里的车,又颠簸了两个小时。当熟悉的群山轮廓出现在窗外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乡卫生院破旧的三层小楼在晨雾中显得格外凄凉。福瑶冲进大门,迎面撞上了拎着热水瓶的马得水。
"福瑶!你怎么..."马得水的眼圈发黑,显然一夜未眠。
"我爹呢?"福瑶的声音嘶哑。
"203病房。刚打完点滴,睡着了。"
病房里,父亲躺在靠窗的病床上,瘦得几乎脱了形。点滴瓶里的药水缓慢地滴落,像在倒数着什么。母亲趴在床边打盹,听到动静猛地抬头,红肿的双眼瞬间涌出泪水:"瑶儿!"
福瑶扑到床前,轻轻握住父亲的手。那只曾经能轻松抡起锄头的大手,现在枯瘦如柴,青筋凸起。林老根微微睁开眼,混沌的目光渐渐聚焦:"瑶儿...怎么回来了..."
"爹..."福瑶的眼泪砸在父亲的手背上,"省城的医生给了名片,说能帮您..."
林老根摇摇头,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咳到最后,白色的手帕上赫然几点鲜红。
"必须转院!"福瑶转向母亲和马得水,"现在就去县里!"
3.
转院的过程比福瑶想象的更艰难。乡卫生院的医生不肯放人:"病人情况不稳定,路上有危险!"
"留在这里更危险!"福瑶难得地提高了声音,"您能治耐药结核吗?"
医生语塞。最终,在马得水的周旋和福瑶的坚持下,林老根被小心翼翼地抬上了雇来的面包车。母亲、福瑶和马得水挤在后座,轮流举着点滴瓶。
车行至半路,林老根突然呼吸困难,面色发紫。福瑶慌忙掏出林医生的名片,用马得水的手机拨通了电话。
"林医生!我是汽车站那个女孩,我父亲在车上缺氧了!"福瑶的声音因恐惧而尖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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