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庆十九年三月廿,暮春的风裹着细碎的海棠花瓣,掠过林侯府九曲游廊的雕花栏杆。厨房后院的老榆树下,林晚晚正蹲在青石板上,手把手教厨子处理刚宰好的大鹅。她藕荷色的比甲袖子挽到肘弯,小臂上沾着星星点点的鹅油酱汁,手里握着的桑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正麻利地割开鹅掌的筋膜。
"张厨子,这鹅掌得把老皮刮干净,不然炖出来塞牙!"她扬着下巴叮嘱,鼻尖沁着细密的汗珠,"咱东北人吃鹅,讲究个软烂脱骨,连骨头缝里都得吸着味儿!"
秋菊抱着一捆裹着湿泥的东北酸菜跑过来,围裙上还沾着几片翠绿的菜叶子:"小姐,靖王殿下在花园等您呢!方才奴婢路过水榭,瞧着殿下脸色跟那冰镇酸梅汤似的,冷得能滴出水来!"
林晚晚手一抖,桑刀差点切到指腹:"大冰块?他咋这时候来了?"她忙用围裙擦手,却蹭得腮帮子上都是油花,"莫不是又来蹭饭?前儿个刚在咱这儿啃了三斤酱骨头,昨儿还顺走俩酸菜团子!"
穿过垂花门,满树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簌簌落在青石板路上。萧玦立在海棠树下,玄色锦袍被穿堂风撩得猎猎作响,腰间玉带扣着的羊脂玉坠子在光影里明明灭灭。他手里捧着个尺许长的描金漆盒,见林晚晚油乎乎地跑来,墨玉般的眸子不易察觉地眯了眯,又迅速恢复了平日的冷冽。
"大冰块,您这是唱的哪出?"林晚晚叉着腰喘气,额角的碎发被汗水粘在皮肤上,"杵这儿跟个门神似的,吓我一跳!"
萧玦没搭话,只是将漆盒往前递了递。鎏金盒面上"受命于天"四个大字在阳光下晃得林晚晚眯起眼,盒沿镶嵌的红宝石折射出细碎的光,映得他耳尖微微泛红。
"啥宝贝?"她伸手去接,却被萧玦侧身避开,指尖只蹭到冰凉的漆木。
"打开看。"他的声音有点闷,像含着块化不开的蜜蜡。
林晚晚撇嘴,干脆抢过漆盒,指甲抠开卡扣——盒内丝绒衬垫上,躺着巴掌大的玉玺模型,盘龙纽上系着明黄绶带,印面刻着"靖王之玺"四个古篆,边角嵌着的鸽血红宝石比天上的晚霞还要鲜亮。
"我去!"林晚晚手一哆嗦,漆盒差点砸到脚面,"大冰块您这是要干啥?私刻玉玺可是要掉脑袋的!"她警惕地环顾四周,生怕冒出个锦衣卫把他俩捆了。
萧玦耳根红得更厉害,别开脸望着天边流云:"本王......本王是想向你求婚。"
"求婚?"林晚晚瞪圆了眼睛,睫毛上还沾着方才宰鹅时溅的水珠,"哪有拿假玉玺求婚的?上回逛夜市您还说要送我烤全羊呢,那玩意儿至少能填肚子!"
"烤全羊在那边。"萧玦抬手指了指假山后,果然支着个半人高的烤架,油光水滑的肥羊被铁签子串着,在炭火上滴着油花,"滋啦"声混着孜然香飘过来。
林晚晚咽了口唾沫,又低头瞅了瞅玉玺模型:"我说大冰块,您这审美能不能改改?上次送我金镶玉簪子,沉得跟秤砣似的;这回送假玉玺,中看不中用!"
萧玦沉默片刻,从广袖中摸出个油纸包,热气透过纸层烫得林晚晚指尖发麻:"刚出锅的糖炒栗子,你最爱吃的。"
她接过栗子,油纸包上还沾着炒货铺子的芝麻粒:"算您有点良心。"剥开滚烫的外壳,金黄的栗子肉冒着热气,她含糊不清地说,"不过求婚哪有这样的?连句囫囵话都没有,跟审贼似的!"
萧玦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突然单膝跪在落满花瓣的青石板上,握住林晚晚沾着鹅油的手。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烫得她心里发慌:"林晚晚,本王萧玦,愿以靖王之位、此生所有,聘你为妻。你可愿嫁与本王,岁岁年年,不离不弃?"
林晚晚正把栗子往嘴里塞,烫得舌头直打转,闻言"咳咳"呛了起来。秋菊眼疾手快递过水壶,她灌了半口温水,瞅着萧玦紧绷的下颌线:"哎妈呀,您这姿势挺标准啊,跟谁学的?难不成偷偷看了话本?"
"本王......"萧玦语塞,耳尖红得快要滴血,"本王是真心的。"
她用脚尖踢了踢他的靴底:"起来起来,地上凉!"等他站起身,才挑眉道,"这假玉玺虽然没烤全羊实在,不过看在您连烤架都支上的份上......"她突然凑近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垂,"姐就勉强答应了!"
萧玦猛地抬头,墨色瞳孔里映着她带笑的脸,闪过一丝狂喜,又迅速被他压下去:"你......"
"咋?后悔了?"林晚晚歪头看他,发间的银蝶步摇随着动作轻晃。
"不后悔。"萧玦握紧她的手,指腹蹭过她掌心的薄茧,"本王这就去宫里请旨。"
"等等!"林晚晚拽住他的袖子,锦缎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婚礼上得有铁锅炖大鹅,还要请奉天楼的二人转班子!"
"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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