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城西的云冈石窟藏在苍翠山坳里,晨雾漫过北魏年间的佛像肩头,将凿刻的衣纹染得朦胧。雪仪捧着白静赠予的《剑道要诀》,踩着青苔漫漶的石阶往上走,素白裙裾扫过崖壁垂落的紫藤,花瓣簌簌沾在她发间,倒像别了串细碎的紫晶。
石窟深处暗如泼墨,唯有穹顶透光处漏下束金辉,恰好落在一尊倚坐佛的掌心。雪仪盘膝坐在佛像脚边,指尖抚过石壁上“剑由心出”的刻字——是前朝高僧所留,笔画里藏着挥剑的弧度。她闭目凝神时,耳畔忽闻水滴击石的脆响,叮咚、叮咚,竟与记忆中鬼子六练剑的节奏重合:他当年在师门演武场练“劈山式”,剑风扫过银杏叶的声息,也是这般刚中带柔。
“剑不是刺向敌人,是护着心里的人。”白静的声音忽然从石窟入口传来,她身披月白披风,鬓边别着支珍珠钗,晨光在她侧脸流淌,恍若佛像镀了层琉璃光。雪仪睁眼时,正见她抬手拂去肩头落的晨露,指尖划过披风边缘的银线,动作轻得像拂过云絮,“你六师兄当年总说‘剑要够利’,直到那年你被毒蛇所伤,他才懂,最快的剑,原是为了更快护住想护的人。”
石壁上的光影随日头移动,雪仪忽然起身拔剑,短剑在微光里划出弧光。这一次,剑势里没了往日的拘谨,倒添了几分护持的柔劲——像当年鬼子六背她求医时,掌心按在她膝弯的力道,稳而不重。她剑指虚空,忽然懂了:所谓剑道,不过是把心头的牵挂,化作腕间的分寸。
此时山脚下的驿馆正笼在暖光里。董清婉临窗梳妆,铜镜里映出她新换的烟霞色襦裙,领口绣着缠枝莲,金线在阳光下流转。她将江令宜送的珍珠耳坠戴上,指尖抚过耳后细腻的肌肤,忽然对着镜中笑道:“听说这石窟的菩萨最灵,不如我们去求支签?”
江令宜正坐在镜旁磨墨,闻言抬眼时,玄色劲装的领口微敞,露出颈间细腻的肌肤。她近日换了身轻便衣裳,腰间玉带束出纤细腰肢,往日铠甲下的英气敛了几分,倒显出水般的柔媚。“求什么?”她蘸墨写下“平安”二字,笔锋却在收势时忽然转柔,“不如求我们雪仪师妹,早日在江南得偿所愿。”
董清婉被说得耳尖发红,转身时裙摆扫过妆台,胭脂盒“啪”地落在锦垫上。她弯腰去捡时,发间金步摇轻轻晃动,流苏扫过江令宜手背,痒得人心里发颤。“江姐姐越来越不正经了。”她嗔怪着,却忍不住打量镜中两人——江令宜的英气里透着股迫人的艳,像出鞘的剑裹着层红绸;而自己镜中的模样,眉梢眼角都含着浅笑意,原是藏不住的期待。
待她们赶到石窟时,正见白静站在佛像前,披风被山风掀起,如蝶翼振翅欲飞。阳光透过她鬓边的珍珠钗,在石壁投下细碎的光斑,与佛像的金辉交叠,竟让人分不清是佛光映了人,还是人美过了佛。“你们来了。”她回眸时,眼波流转如秋水,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岁月沉淀的温润,“雪仪刚悟了剑,你们且看。”
雪仪执剑起舞,剑光在石窟里织出银网,时而如护雏的鹰隼,时而如绕林的流萤。董清婉忽然以指节轻叩石壁,打出节拍;江令宜则捡了根枯枝,在地上随剑势画着圈——三人一唱一和,倒把石窟变成了演武场,又似戏台,风华各呈。
暮色漫上山脊时,四人才踏着夕阳下山。白静走在最前,披风扫过石阶的声响与她的脚步相和,宛如仙音;董清婉与江令宜并肩而行,一个浅笑嫣然,一个眼波横流,衣袂相碰时带起阵阵香风;雪仪跟在最后,指尖转着短剑,剑穗的红丝绦在暮色里晃出灵动的弧。
山脚下的炊烟与晚霞缠在一起,远处传来归鸟的啼鸣。雪仪望着前面三人的背影,忽然觉得,所谓风华,从不是单一的模样——有的如佛前月光,圣洁温润;有的似庭前海棠,妩媚动人;有的像崖边劲松,英气里藏着柔肠。而她们这般走着,倒把这大同的山水,都走成了一幅流动的画。
暮色漫过云冈石窟的山脊时,驿馆的烟囱已升起袅袅炊烟,混着松木与羊肉的香气,在槐树林里漫荡。江令宜挽着袖子蹲在灶前添柴,火星子溅在她玄色劲装的裤脚,倒添了几分烟火气。董清婉正帮着白静摆碗筷,银质的餐碟在红漆桌上泛着光,映得她烟霞色襦裙愈发娇俏。
“尝尝这大同的黄米凉糕。”江令宜端上蒸笼时,鬓角还沾着点面粉,“去年鬼子六师兄来督查军粮,就在这灶上露过一手——他做的糯米烧麦,三十六个褶子个个匀整如菊,皮儿薄得能透光,里头的笋丁鲜肉馅,竟用高汤吊了三个时辰,鲜得人舌头都要吞下去。我守在灶边看他擀皮,擀面杖在他手里像活了似的,转得比剑穗还灵,面皮飞旋着落到笼屉里,竟分毫不差。”
雪仪刚从石窟回来,指尖还带着石壁的凉意,闻言拿起块凉糕,蜜枣的甜混着黄米的香在舌尖化开:“六师兄还会做饭?我只记得他在师门烧柴总烧糊,被白静师叔罚去喂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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