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湖的冰层刚融到半透明时,逻些城的信使又踏着碎冰来了。这次的少年换了身簇新的藏青袍,腰间系着嵌红珊瑚的银带,发辫上缠着三圈蓝丝线 —— 那是吐蕃贵族子弟的装束,见到白静时不再跪地,只是右手抚胸躬身作揖,眉宇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昂扬:“白静姑娘,赞普殿下请您去观礼 —— 他要亲政了。”
白静正蹲在湖边看雪仪凿冰捕鱼,烟紫色裙的身影裹在厚厚的狐裘里,手里的冰镐 “哐当” 砸在冰面,溅起的碎冰落在她发间,像落了把星子。“亲政?” 她的指尖划过冰面的裂痕,那里映着自己冰蓝裙的影子,忽然想起离开时小赞普举着木剑的模样,明黄锦袍下摆绣着的八吉祥纹样在风里像面招展的旗。
鬼子六从马棚里牵出两匹备好的马,玄色衣袍上沾着草料的绿,看见少年发辫上的蓝丝线时笑了笑:“小赞普如今能断案了?” 他记得上次离开前,那孩子还分不清 “法” 与 “罚” 的写法,总把 “律法” 念成 “驴发”,惹得满殿戴着金翅帽的侍卫憋笑 —— 那些侍卫的帽翅上还镶着绿松石,是吐蕃特有的 “朝霞帽”。
少年的脸颊微红,挠了挠头:“殿下上个月刚处置了贪墨粮草的官员,用的就是您留下的《唐律疏议》。” 他从行囊里掏出卷牦牛尾编缀的竹简,上面的字笔锋遒劲,再不见当年的稚拙,“这是殿下亲手抄的,说要送给姑娘当贺礼。” 竹简末端系着枚铜制的 “妙音鸟” 吊坠,那是吐蕃文书特有的装饰,传说能护佑文字不朽。
白静展开竹简时,冰蓝裙的袖摆扫过冰面,带起的水汽沾在竹片上,洇开淡淡的墨痕。“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八个字力透纸背,末尾的朱印是个小小的莲纹,与守心阵的莲心锁如出一辙。她忽然想起教他写 “莲” 字时,他总把草字头写成三横,说 “像布达拉宫的金顶”—— 那三座金顶确实像雪山上的三朵莲花,在阳光下闪着鎏金的光。
“我们走。” 她将竹简卷好塞进袖中,冰魄剑的剑柄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得去看看我们的小赞普,如今成了什么样。”
进逻些城时,正赶上春耕的 “开犁礼”。百姓们穿着氆氇织就的新衣站在街道两侧,手里捧着青稞酒,见到白静的冰蓝裙和鬼子六的玄色衣袍时,纷纷举起酒碗唱着 “呀啦索”,声音震得布达拉宫的金顶都在颤。“是白静仙女!” 有个老阿妈举着绘着八吉祥的酒碗追上来,手背上的老年斑像晒干的莲籽,“多亏您教赞普殿下减税,我们今年才能有余粮给‘煨桑’用!” 她指的是街角的桑炉,里面正冒着柏叶与糌粑混合的青烟,那是吐蕃人祈福的仪式。
雪仪趴在马背上,烟紫色裙的裙摆扫过人群递来的哈达,那些哈达边缘绣着 “卍” 字纹,是吉祥的象征。“师叔你看!他们都把你当菩萨呢!” 她的发间别着百姓送的格桑花,粉白的花瓣沾着酒气,像朵醉了的花,“那个桑炉里还扔了青稞粒,说是能求风调雨顺!”
布达拉宫的白玉阶上,小赞普已经等在那里。他不再是穿着明黄锦袍的稚童,玄色的藏王袍上绣着十二章纹,腰间的金带镶着九颗红珊瑚 —— 那是吐蕃赞普的 “九宝带”,象征着对九族的统领。他脸上褪去了婴儿肥,眉宇间的英气像极了墀玛类,只是发辫上缠着的五圈黄丝线暴露了少年心性 —— 那是吐蕃贵族男子成年的标志,圈数越多代表身份越尊贵。
“仙女姐姐,六哥!” 他快步走下台阶,玄色王袍的下摆扫过白玉栏杆,留下道沉稳的影,再也不见当年小鹿般的雀跃,“我等你们很久了。” 他的目光落在白静袖中露出的竹简一角,忽然笑了,露出嘴里镶着的银牙 —— 那是吐蕃贵族的习俗,用银饰护齿,“看来我的字,没让姐姐失望。”
白静望着他腕间的银镯,那是当年她用冰魄灵脉的寒气凝的,如今已被磨得发亮,套在他结实的手腕上,像圈温柔的约束。银镯内侧刻着六字真言,是墀玛类后来请大昭寺的活佛加持过的。“比上次的‘仁’字好太多了。” 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银镯,冰蓝的灵力漫过去,激起他脉中熟悉的暖,“只是还得练,笔锋太急,像没淬过火的藏刀。”
“姐姐说的是。” 小赞普的态度恭敬,却不见丝毫怯懦,“墀玛类姐姐也说,我性子太躁,得像姐姐的冰魄剑那样,外冷内热才好。” 他侧身引他们上阶,玄色王袍的后领绣着朵金莲花,针脚细密,显然是女子的手艺 —— 那是吐蕃 “辩经莲”,只有精通佛学的贵族才能佩戴。
偏殿的书架又添了新典籍,最上层摆着本《孙子兵法》,封面上有圈浅浅的指痕,显然被翻了无数次。墀玛类穿着月白的藏袍坐在案前,藏袍领口镶着紫绒边,那是吐蕃王妃的 “霞帔”,褪去了绯色的热烈,更添了几分沉静。她发间的金步摇挂着小铜铃,见到他们时起身行礼,铃声比当年轻了许多,像雪山融水的轻响:“白静姑娘,六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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