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的手抖了抖,米袋"啪"地落在他脚边:"我家那死鬼藏了半仓麦,在灶房地下。"她压低声音,"官差来查过三回,我没敢说......"
日头爬过柳梢时,村口的老槐树下已经围了七八个百姓。
有个穿青布短打的家奴挤进来,怀里揣着用油纸包的账册:"我家主人在北坡有三仓粟米,都没入官账。"他盯着赵弘胸前的算筹袋,"您只收账,不记名?"
赵弘把账册往怀里一拢,信尺在沙地上画了个圈:"圈里是账,圈外是命。"他抬头时,额角的汗落进沙里,"您信我,我便替您记;您不信,我便替您烧。"
家奴的喉结动了动,突然跪下来:"我替主人求个安心。"
归民算队在敦煌城外围转了七日。
第七日黄昏,赵弘的布衫被汗浸得透湿,怀里的账册却干干爽爽——他特意用周稚给的副料纸包了七层。
队伍回到玉门关时,他把所有账册塞进密封匣,亲手交给周稚:"您说'量粮先量人心',我量了,人心都在匣里。"
周稚的指尖拂过匣上的绳结。
她认得这是赵弘特有的"连环扣",解到第七个结才能开匣。
烛火下,她翻开第一本账册,前半页是郑玿移交的《边防账册》,墨迹刚劲如刀;翻到中间,突然露出一页《伪票试印记录》,边角被茶水浸过,晕开的字迹里写着:"试印三百张,发往黑水坡一百二十张,回收一百一十一......"
周稚的手猛地一颤。
她记得三年前黑水坡饥荒,有百姓拿着伪粮票换不到粮,被官差当骗子打。
后来是陈子元派火政塾的人挨家挨户验票,才救回三十七口人。
她摸出怀里的炭笔,在案几上铺开副料纸——这是郑玿当年修仓时用的砖模纸,薄得能透光。
抄完最后一个数字时,窗外的更夫敲过三更。
周稚把抄本卷成纸筒,用红绳系了,塞进信鸽腿上的竹管里。
信鸽振翅时,她对着夜色轻声说:"郑校尉,那年黑水坡,活下来的人都记得,信不是胜者的刀。"
敦煌仓城的密室里,郑玿正对着母模残角发呆。
那是他母亲当年烧砖时留下的,边角缺了块,像颗没长全的牙。
信鸽扑棱棱落进窗棂时,他的手刚摸上炭盆——第二稿"罪将"的纸团还在盆里,没完全烧尽。
抄本展开的瞬间,他的瞳孔缩成针尖。"若信只归胜者,那年黑水坡,便无人活"——墨迹未干,带着股松烟墨的苦香。
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在黑水坡当小卒,亲眼看见老卒把最后半块饼分给饿晕的百姓。
那时他就想,信该是块饼,谁饿了都能咬一口。
炭盆里的火星"噼啪"炸响。
郑玿把抄本压在母模残角下,指腹蹭过"回收一百一十一"那行字——正好是黑水坡活下来的人数。
三日后的辰时,陈子元的青骓马停在仓城外。
他没穿官服,只着件月白夹衫,腰间挂着周稚新制的"信符"——半枚铜尺,半枚算筹,合起来是个"信"字。
郑玿站在仓门口,手里攥着铜钥。
他的铠甲擦得发亮,肩章却摘了,露出底下洗得发白的中衣——那是他母亲亲手缝的。"仓在,账在。"他把铜钥递过去,指节绷得发白,"人......可走?"
陈子元没接钥匙,反而从袖中抽出名录。"降校试职"那栏的批注被重新誊过,墨迹饱满:"郑玿,敦煌账政协理,掌仓城、核边粮。"他把名录按在郑玿手心里,"你守了敦煌八年,该教新来的守八十年。"
风突然大了。
郑玿的衣袖被吹得翻卷,一页纸从袖中飘落——是他藏了七日的"降校试职"章程,边角还留着当日被火舌舔过的焦痕。
"信不拒降者,如天不拒云!"
稚嫩的童声从墙根传来。
郑玿低头,看见个扎着羊角辫的归民孩童,正踮脚举着那页章程。
阳光穿过纸页,"降校试职"四个字被照得透亮,像团烧不化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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