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渐重时,孙小朵蹲在刚立起的青岩前,指尖蹭过石面粗粝的纹路。
这石头是她从东海龙王那抢来的定海珠芯,说是"无字青岩",实则被她偷偷用金箍棒敲出三指深的凹槽——专等每月初一的三声石响。
"小祖宗!"山脚下传来韦阳的喊喝,混着鸡毛扑棱声,"那牛二又和金翅大鹏吵上了!"
孙小朵翻身跃上石顶,正见百来号大小妖怪挤在水帘洞前的空地上。
牛妖掀着油亮的肚皮,尾巴拍得地面咚咚响:"俺说飞禽不准占山!
上回那孔雀精蹲俺牛棚顶,拉了俺三筐草料!"金翅大鹏抖着金羽扑棱起来:"你倒说说,你家牛蹄子踩坏俺三亩灵稻咋算?"
狐妖倚着桃树扭腰,指尖绕着发梢笑:"要立规先立'情债不入律'——上月那黑熊精说要娶我,转头跟百花仙子跑了,总不能让我去天庭告状吧?"老龟从人缝里探出半截脑袋,龟壳上沾着青苔,声音抖得像漏风的箫:"老龟就求个...死后名字别被忘。
俺在这山下修了三百年,连土地公都换了八任,没人记得俺叫'玄通'了..."
"都闭嘴!"孙小朵扯着嗓子吼,像极了当年孙悟空喝停蟠桃园守卫的架势。
她抄起竹篓里的竹签往地上一倒,"每人一炷香,说完插签子。
谁再打断人说话——"她摸了摸耳后的金箍,"信不信俺把你尾巴绑到月亮上晒三天?"
牛妖最先冲上来,抢过香烛往石缝里一插。
青烟刚冒半寸,他就扯着嗓子控诉飞禽的"恶行",唾沫星子溅得金翅大鹏直躲。
轮到狐妖时,她特意换了甜腻腻的声线,讲着讲着竟抹起眼泪,把旁听的小狼妖都看傻了。
老龟的香烧得最慢,他讲起当年救过落水的小牧童,讲起每年清明总在坟头添把土,讲到最后龟壳都在颤:"人说妖活千年,可千年后谁还念着'玄通'二字?"
孙小朵蹲在石顶托腮,看竹签一根接一根插进土里。
牛妖的签尾绑着牛毛,狐妖的系着红绸,老龟的缠着青苔——倒比天庭那些金丝玉轴鲜活多了。
等最后一炷香烧完,她数了数,足有七十二根竹签,在月光下立成小森林,布条被夜风吹得哗哗响,像群碎嘴的小妖在说悄悄话。
"萧逸!"她扯着嗓子喊,"你那什么墨呢?"
树后转出个白衣少年,袖中星砂簌簌落进陶碗。
他往碗里滴了三滴灵泉,指尖掐诀一搓,墨汁突然泛起蓝光,像把揉碎的银河。"心影墨,"他晃了晃碗,"能显化说话时的真心。"说着蘸墨往青岩上一涂——
石面瞬间活了!
牛妖的粗嗓门震得石纹乱颤,狐妖的哽咽凝成水痕,老龟的叹息化作青苔状的纹路。
最奇的是,那根系青苔的竹签对应的位置,石纹竟深了三分,像被谁拿刻刀仔细雕过。
"你看。"萧逸指着石面,"吵得最凶的牛妖和大鹏,纹路反而浅;老龟这根..."他指尖拂过深纹,"他说'怕被忘记'时,心跳快得像打鼓。"孙小朵凑近看,果然见石纹里隐约浮着"玄通"二字,比其他字都清晰三分。
"所以不是谁声音大谁有理?"她摸着下巴。
萧逸点头:"痛感定优先。
就像你被蜜蜂蛰了,第一反应肯定是先拍蜜蜂,不是先擦药。"孙小朵突然笑出声,把他的墨碗抢过来:"那明儿个把这墨抹在竹签上,让大家投票前先看看——你到底是真委屈,还是想占便宜!"
正闹着,云端忽有金光劈下。
二郎神踩着三尖两刃刀落下来,布囊里鼓鼓囊囊塞着竹简,发冠上还沾着片凌霄殿的琉璃渣。"你这议事石倒热闹,"他扯了扯被扯皱的官服,"我那听讼台快吵翻天了。"
原来他在凌霄殿外搭了座竹台,邀仙班共议新天条。
头一条"不准以神通压凡人"倒顺利,连托塔李天王都摸着胡子点头:"当年我儿哪咤闹海,确实该管管。"可第二条"香火归属由信众定"刚念完,龙族就炸了——东海龙王拍案:"我家水晶宫的香火钱,凭啥让凡人说了算?"雷部正神更火大,雷公把雷楔往台上一戳:"没香火供着,我拿啥劈不敬者?"
"争了三日,"二郎神扯松腰带灌了口猴儿酒,"雷公最后甩下句'我先劈几个立威',带着雷部走了。"他从布囊里掏出卷草案,边角被撕得毛糟糟的,"我让人抄了三份,一份送你这,一份送地府孟婆——"他突然压低声音,"玉帝看草案时,我瞅见他桌角压着张纸条,写着'当年猴头闹天宫,何尝不是要个说话地'。"
孙小朵翻着草案,突然被页角的泪痕硌了手。
那页写着:"求一规,护我子不受父权之压。"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偷偷写的。"这是广寒宫扫雪小仙的,"二郎神挠头,"他爹是二十八宿里的角木蛟,总逼他学占星,可他就爱扫雪。"
"送孟婆那吧。"孙小朵把草案塞回他手里,"她那汤锅能煮出人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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