菌王的残骸在风中化作灰烬消散，曾经遮天蔽日的菌丝天幕终于褪去。阳光穿透云层，洒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上。林夏站在废墟中央，脚下是开裂的柏油马路，远处是倾斜的高楼残骸。空气中依然飘荡着淡淡的红油香气，提醒着那场荒诞却壮烈的最终决战。
他缓缓蹲下身，手指触碰焦黑的地面。这里曾经是城市的中心广场，如今只剩下扭曲的钢筋和破碎的混凝土。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灰烬，露出半截被烧焦的招牌——"老重庆火锅城"的字样依稀可辨。
"吃点东西吧。"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林夏转身，看见陆九霄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走来。红亮的汤底上浮着翠绿的葱花，粗韧的手擀面上铺着厚实的牛肉片，辣油的香气在寒风中格外诱人。
"哪来的？"林夏接过碗，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恍惚了一瞬。
陆九霄指了指远处："幸存者们支起了临时摊子。"
顺着他的指向望去，林夏怔住了——在倒塌的商场废墟旁，几十口简易炉灶正冒着腾腾热气。人们用残存的锅碗瓢盆搭起了露天厨房，有人揉面，有人熬汤，有人正将大把辣椒扔进沸腾的锅中。更令人震惊的是，队伍中不仅有衣衫褴褛的人类，还有闪着微光的星灵族战士，甚至几个长着犄角的恶魔正眼巴巴地盯着翻滚的红汤。
"他们......在排队等火锅？"
"准确说是等叫号。"陆九霄指着某个举着电子叫号器的老头，"王大爷把海底捞的排队系统修好了，现在全城就这一家能吃的。"
林夏低头喝了口面汤，滚烫的辣意瞬间从喉咙烧到胃里。这熟悉的味道让他眼眶发热——这是战争爆发前，他家楼下那家面馆的味道。
"慢点吃，后厨还在熬新的底料。"陆九霄在他身边坐下，"说来好笑，现在最值钱的不是黄金珠宝，而是一包完整的火锅底料。昨天两个恶魔为了一包牛油底料差点打起来，最后还是大长老用星际能量晶体换走了。"
远处突然传来争执声。一个星灵族战士正和恶魔争论："红汤必须配香油碟！胡说，明明干碟才是正统！"旁边的人类大妈插嘴："你们外星人懂什么，蒜泥香油才是王道！"
林夏忍不住笑出声，呛得连连咳嗽。陆九霄拍着他的背，指向更远处——龙族长老敖烈正蹲在临时搭建的烧烤架前，小心翼翼地翻动着烤串，生怕龙息把肉烤焦；而大长老捧着个搪瓷缸子，正在研究如何把星际能量晶体改造成鸳鸯锅。
"你知道吗，"陆九霄突然说，"现在最受欢迎的职业是火锅师傅。老李头收了个星灵族徒弟，教他炒底料。那小子学得挺快，就是总想把能量晶体当花椒用。"
夕阳的余晖洒在废墟上，给一切镀上一层金色。林夏望着碗里晃动的红汤，忽然注意到角落里有个熟悉的身影——路西法正蹲在简易帐篷前，认真地数着香菜。他的恶魔之翼收拢在背后，手里还拿着个小本本，似乎在计算什么。
"他在干嘛？"
"在统计各族对香菜的接受度。"陆九霄耸耸肩，"说是要写一份《跨物种餐饮白皮书》，以后开连锁店用。"
夜风渐起，带着辣椒的香气掠过废墟。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一群人类小孩和几个星灵族幼崽正在玩捉迷藏，他们身后，几个恶魔笨拙地试图用尾巴卷起掉落的筷子。
林夏忽然想起什么："那些被菌王感染的区域......"
"正在用火锅底料消毒。"陆九霄指了指北边，"说来也怪，被红油浇过的地方，菌丝残骸都化成了肥料。现在农科院那帮人正在研究'麻辣复合肥'。"
夜幕完全降临，废墟上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不是战火，而是炉灶的火光。林夏望着这奇异的景象，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或许这个世界永远无法回到从前，但只要还有人在争论蘸料配方，在等待火锅沸腾，在为一碗牛肉面的咸淡较真——这颗星球就依然活着。
"再来一碗？"陆九霄问。
林夏将空碗递过去，辣椒的余韵还在舌尖跳动："要特辣。"
夜风拂过，带来此起彼伏的碰杯声与笑声。在满目疮痍的废土上，在红油翻滚的锅灶旁，新的文明正随着辛辣的蒸汽缓缓升起。某个帐篷里，大长老正和敖烈争论着星际贸易的关税问题——"香料税必须降低！那龙族的辣椒进口配额得增加！"
而在更远的黑暗中，最后一丝菌王的意识在消散前，终于明白了自己失败的真正原因：它征服了无数星球，却永远无法征服一个热爱美食的种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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