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冬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极其轻微地偏了下头,用后脑勺精准地接收到了表弟的“死亡凝视”,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转回去,继续对着练习册上那个被无数“if”箭头戳得千疮百孔的小人发呆,只是嘴角极其隐蔽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下课铃声一响,教室里瞬间像炸开了锅。
碎碎和嘴嘴立刻凑过来拉着江见夏讨论刚才一道陷阱题。
江见夏刚解释完“would have been 和 could have been 在表达可能性程度上的细微差别”,就感觉身后一阵风似的刮过。
谢屿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目标明确地冲到了林予冬身后——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有点内向的男生座位旁。
“同学!同学!”谢屿双手撑在那男生的课桌边缘,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堆起十二万分诚恳又灿烂的笑容,声音洪亮得足以让周围一圈人都听见,“跟你商量个事儿呗?你看我这位置,”他指了指门口那个“天涯海角”般的座位,“离黑板太近了!张老师那板书,字儿又大又密,晃得我眼晕!真的,一堂课下来,感觉快得雪盲症了!”他表情夸张地揉了揉眼睛,仿佛真的深受其害。
黑框眼镜男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点懵,推了推眼镜,迟疑地说:“啊?可是……”
“兄弟!帮帮忙!”谢屿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双手合十,做出恳求状,语气真挚又带点可怜兮兮,“你看你这位置多好啊!靠后,视野开阔,通风透气!简直是VIP黄金席位!让我搬过来和你坐呗?就这个小小的请求!”他眨巴着眼睛,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无比真诚:“我保证,绝对不影响你学习!我上课安静如鸡!真的!比真金还真!”
黑框眼镜男生被他连珠炮似的轰炸和那过于闪亮的眼神弄得有点招架不住,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这个普普通通、甚至有点被前面高个子挡视线的座位,又看了看门口那个确实离老师更近、更容易被“关照”的位置,脸上露出犹豫挣扎的神色。
“你看,咱们都是来‘回炉重造’的,同是天涯沦落人!”谢屿见对方动摇,立刻加码,压低了一点声音,带着点“你懂的”的共情,“门口那位置,压力多大啊!老师眼皮子底下!打个哈欠都能被精准捕捉!兄弟,你忍心看我年纪轻轻就承受这种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吗?”他捂着胸口,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状。
周围几个同学都被他这浮夸的表演逗乐了,低低的笑声响起。黑框眼镜男生被他缠得没办法,脸皮又薄,看着谢屿那副“你不答应我就赖着不走”的架势,终于无奈地点了点头:“……那,那好吧。”
“太感谢了兄弟!你简直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回头请你喝奶茶!超大杯加双倍啵啵!”谢屿瞬间喜笑颜开,激动地拍了下男生的肩膀,生怕对方反悔似的,动作麻利地把自己东西全搬过来了,那殷勤劲儿,仿佛对方才是需要帮助的那个。
不到三分钟,谢屿已经成功地将自己的“家当”全部转移到了林予冬和江见夏正后方的座位上。
他心满意足地一屁股坐下,椅子腿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打了一场艰苦卓绝的胜仗,然后身体前倾,双臂直接搭在了林予冬和江见夏的椅背上,脑袋凑到两人中间的空隙处。
“喂!林予冬!”他压低声音,但语气里的控诉和得意丝毫不减,“看见没?什么叫实力!什么叫策略!你那什么‘资源优化配置’理论,在本人强大的沟通艺术面前,不堪一击!”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像只开屏的小孔雀。
林予冬连头都懒得回,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短促的气音,带着点“懒得理你”的意味。
他依旧慢条斯理地转着那支黑色中性笔,目光落在窗外被阳光晒得发亮的梧桐树叶上。
谢屿讨了个没趣,目光立刻转向旁边的江见夏,那双和林予冬有几分相似、却更跳脱明亮的眼睛好奇地在她脸上打转,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哎,这位同学,你就是那个‘更需要’的‘优化配置成果’吧?久仰久仰!我叫谢屿,林予冬他表弟!就是被他无情抛弃、剥夺了同桌权的那个倒霉蛋!”
他语速飞快,伸出手,笑容灿烂又自来熟。
江见夏被他这直白的开场白弄得脸颊微热,但还是礼貌地伸出手,轻轻和他碰了一下:“你好,江见夏。”声音温软清晰。
“江见夏?名字真好听!”谢屿立刻接话,随即话锋一转,身体又往前凑了凑,几乎半个脑袋都探到了两人之间,压着嗓子,神秘兮兮地问:“快跟我说说!你到底用了什么‘魔法’?还是掌握了林某人什么不可告人的把柄?居然能让他破天荒地把这宝座让给你?”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使劲瞟着旁边依旧一脸“岁月静好”的林予冬,试图从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找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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