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挺好。”何西门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油滑,显得有些干涩,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瑞士…风景不错。空气也好。适合…养老。”他搜肠刮肚,却只能挤出这些干巴巴的词句。他该说什么?祝她和陆明轩百年好合?还是像对慕容卿那样,提醒她小心枕边人?似乎都不合适。
欧阳慕雪看着他难得一见的词穷模样,那冰封的唇角,竟极其轻微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如同冰原上昙花一现的极光,短暂却惊心动魄。“你这里…还是老样子。”她没接他的话,目光再次环顾这简陋的诊所,语气里听不出是感慨还是别的什么,“乱。吵。味道…也不好闻。”她的话语依旧带着欧阳式的挑剔。
何西门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评价弄得一愣,随即失笑,那点怅然也被冲淡了些:“是啊,比不上您那恒温恒湿无菌的顶层公寓。不过嘛,”他耸耸肩,语气恢复了点惯常的惫懒,“接地气,活得真实。闻着臭水沟,吃着韭菜盒子,挺好。”他目光坦然地迎向她。
欧阳慕雪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那份在泥泞中依旧能绽放光芒的洒脱和…扎根于这烟火巷陌的顽强生命力。她沉默了片刻,那双清冷的眸子如同融化的雪水,流淌出一种近乎温柔的澄澈。她上前一步,距离拉近,那股清冽的松露冷香更加清晰地萦绕在何西门鼻端。她伸出那只戴着丝质手套的手,没有触碰他,只是将一个巴掌大小、极其精美的深蓝色丝绒盒子,轻轻放在沾着消毒水渍的诊桌上。
“给你的。”她的声音很轻,如同耳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
何西门有些愕然地看着那个丝绒盒子,又看看欧阳慕雪:“这…临别礼物?欧阳总裁,您这规格…有点高了吧?该不会是块镶钻的金表?我可戴不起。”他试图用玩笑化解这突如其来的郑重。
欧阳慕雪没有笑,眼神异常认真:“打开看看。”
何西门迟疑了一下,伸手拿起盒子。盒子入手温润,分量很轻。他轻轻打开盒盖。没有璀璨的钻石,没有奢华的金表。盒子里,深蓝色的天鹅绒衬垫上,静静地躺着一枚…古朴的银质怀表?怀表样式极老,外壳已经氧化成深沉的暗银色,布满细密的岁月划痕,透着一股时光沉淀的厚重感。表壳上没有任何繁复的雕花,只在中央位置,镶嵌着一小块温润细腻、如同凝固月光的…白玉?玉质纯净,毫无杂质。
“这…”何西门有些意外,拿起那枚沉甸甸的怀表。入手冰凉,带着玉质的温润。
“我祖父的遗物。”欧阳慕雪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追忆,“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当年他远渡重洋求学,带在身边,陪他度过最艰难的岁月。他说,这表里的玉,能…宁神静心。”她的目光落在怀表上,又缓缓移向何西门,眼神复杂,仿佛穿透了时光,“你…性子太野,心太躁。这红尘万丈,桃花灼灼,看着热闹,却也最是惑人心神,消磨意志。”她的话语如同冰泉,带着清冽的洞察力,直指何西门看似潇洒风流下的某种本质。“戴着它。未必真能静心,但…算是个提醒吧。别让那些浮花浪蕊,迷了你的眼,忘了你的根在哪里,该往何处去。”她的话语很轻,却字字如珠,敲在何西门心上。
何西门握着那枚冰凉的怀表,指尖感受着白玉温润的质地,听着欧阳慕雪这近乎直白的“良言”,心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涟漪阵阵。这哪里是什么宁神静心的怀表?这分明是这位冰山美人,在彻底告别前,用她特有的、包裹在清冷疏离之下的方式,对他最深切的洞察和最隐晦的…祝福与担忧!她看透了他的风流表象下那颗不安分的心,也看透了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桃花”可能带来的迷障与危险。她在提醒他,不要迷失。
一股暖流,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悄然涌上何西门的心头。他抬起头,目光深深地看进欧阳慕雪那双已彻底褪去冰寒、只剩下清澈明净的眼眸。没有戏谑,没有调侃,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纯粹的、带着敬意的郑重。他缓缓颔首,声音低沉而清晰:“谢谢。这份心意…我收下了。”他将怀表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外壳和温润的白玉,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让他纷乱的心绪瞬间沉淀了许多。
欧阳慕雪看着他郑重收下表的样子,看着他眼中那份难得的澄澈和领悟,冰封的唇角再次微微扬起。这一次,那弧度清晰了些许,如同寒冰初融,春水初生,美得惊心动魄。她轻轻点了点头,仿佛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她没有再说话,转身,走向门口。步履依旧优雅从容。
就在她手搭上门栓的瞬间,脚步却微微一顿。她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如同浸透了月光的溪流,再次流淌在寂静的诊所里,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清醒和最后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对了。小心…陆明轩。他…和他背后的某些人,想要的,从来都不只是钱或者权。”她微微侧过头,露出线条优美的侧脸轮廓,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却字字惊雷,“他们想要的是…钥匙。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而那个盒子…就在这‘龙须沟’的深处。还有…”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最终,那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吐出了最后一句石破天惊的警告,“小心…你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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