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千风的意识沉入一片混沌时,最先触碰到的是某种灼热的温度。
汉白玉台阶上的金粉正顺着他的小腿往上攀爬,像无数条细小的金蛇,在皮肤下钻出蜿蜒的痕迹。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裤脚已被染成鎏金色,而前方那座宫殿的大门不知何时完全敞开了,门缝里溢出的光不再刺眼,反而带着某种令人昏昏欲睡的蛊惑——像极了他小时候发高热时,母亲抱着他哼的摇篮曲,甜得发腻。
“欢迎回家,钥匙。”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
这次秦千风听得更清楚些,尾音里带着某种机械的嗡鸣,像是无数人同时开口,却被揉成了同一个调。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起,这才惊觉腰间空无一物——断厄剑不见了。
冷汗顺着脊背滑进衣领。
他忽然想起昨夜灰袍人消散前说的“钥匙”,想起这些日子里反复出现的金殿梦境,想起每次从梦中惊醒时,胸口那道与金粉同色的纹路都在发烫。
“这不是幻境。”他对着空气呢喃,喉咙发紧。
台阶上的金粉突然加速,眨眼间缠上他的腰腹,拽着他往门内走。
门里传来锁链晃动的轻响,这次他听清了,那锁链碰撞的节奏竟与他的心跳完全同步——咚,咚,咚,像有人在他肋骨下敲着鼓点。
他猛地抬头。
门楣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枚印记。
那是枚金色的纹路,形状与他胸口的金纹分毫不差,连最细的分叉都如出一辙。
秦千风的瞳孔骤缩,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炸开——十岁摔断腿时,郎中说他胸口的红痣“生得蹊跷”;十五岁走火入魔,李长庚盯着那红痣看了整夜,最后只说“是福非祸”;二十岁归墟谷,林婉儿被金纹刺穿肩膀的瞬间,他胸口的红痣突然变成了金色,烫得他几乎昏死过去。
原来从那时起,这枚印记就在等他。
他伸出手。
指尖触到印记的刹那,整座宫殿开始震动。
金粉如活物般涌进他的毛孔,他听见自己的骨骼发出脆响,灵魂被某种力量狠狠一扯,仿佛要从身体里剥离出去。
“不——”
秦千风咬破舌尖。血腥气在口中炸开的瞬间,他猛地睁开眼。
竹床被他抓出几道深痕,林婉儿的手正按在他剧烈起伏的胸口。
她的发尾沾着夜露,素色襦裙前襟皱成一团,显然是从床上扑过来的。
“阿风?阿风!”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在他额角游移,“又做噩梦了?烫得厉害……”
秦千风抓住她的手腕。
少女的掌心还留着炉边的温度,他盯着她眼底的血丝,忽然想起前半夜她蜷在他身边时,发顶还沾着姜茶的香气。
“婉儿,”他哑着嗓子,“我又梦见那座金殿了。门上有枚印记……和我胸口的金纹一模一样。”
林婉儿的手指顿住。
她抽回手,从床头木匣里取出一卷泛黄的古卷。
纸页边缘泛着茶渍,显然被反复翻阅过无数次。
“今早整理《天问录》时翻到的,”她展开古卷,烛火映得纸页上的朱砂字忽明忽暗,“‘心钥者,以魂为锁,以念为匙。若能控梦,则可破局。’阿风,或许能试试这个。”
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白璃抱着《命契典》推门进来,发间的青玉簪子撞出轻响。
她的目光扫过秦千风泛白的指尖,又落在古卷上,忽然顿住:“你们看这个。”
她摊开手掌,一枚刻着星纹的符纸正浮在掌心,蓝光流转如活物。
“整理命契符时触发的,是师伯的灵讯。”白璃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说……‘若你已梦见金殿,说明钥匙正在回应召唤。高维世界的手,从未松开过。’”
房间里的烛火突然晃了晃。
秦千风盯着白璃掌心的蓝光,胸口的金纹又开始发烫。
他想起灰袍人说“你会后悔”时的眼神,想起李长庚守在他床前三天三夜时,总望着他胸口的红痣叹气,想起归墟谷里林婉儿的血滴在他手背,烫得他几乎发疯——原来所有的因,都埋在这枚金纹里。
“我要试心钥之术。”他突然开口。
林婉儿刚要说话,他握住她的手,“婉儿,你说过‘回光续脉’能引意识入识海。我需要你帮我。”
林婉儿的睫毛颤了颤。
她望着他眼底的坚定,最终点头:“戌时三刻,月至中天时。那时天地灵气最静。”
子时的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铺了层银霜。
秦千风盘坐在竹席上,林婉儿跪在他身侧,指尖轻轻点在他后颈的“风府穴”上。
她的气息拂过他耳际:“放松,跟着我的呼吸。”
他闭上眼。
意识像坠入深潭,先是一片漆黑,接着有星光从四面八方涌来。
识海深处,那座金色宫殿再次浮现。
这一次,汉白玉台阶上没有金粉,大门紧闭,门楣上的印记却比梦境里更清晰,每一道纹路都在发光,像在召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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