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内部,空旷得惊人。高高的穹顶下,蛛网密布。巨大的、早已锈蚀报废的造纸机械残骸如同史前巨兽的骨架,在阴影里沉默。车间中央,出奇地“干净”。一个巨大的、用厚厚防火帆布围起来的方形区域,帆布上印着模糊的工程标识。帆布围挡入口处,站着两个穿着脏兮兮工装、戴着鸭舌帽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孔的彪悍男人。他们腰间鼓鼓囊囊,眼神在昏暗中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黑暗中,一辆辆刻意遮掩了号牌、或是看起来极其普通的面包车、厢式货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入厂区,停在巨大的车间阴影里。车门打开,下来的人,无一例外,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和焦灼。
钱老板第一个跳下车,肥胖的身体微微发抖,他身后几个手下吃力地抬着几个巨大的、散发着浓烈海腥味和霉味的泡沫箱。“冰块下面!快!” 他低声催促,眼神惊恐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
接着是赵德明,他换了一身不起眼的夹克,戴了顶帽子,帽檐压得极低。他独自一人,拖着一个沉重的大号拉杆行李箱,轮子碾过坑洼的水泥地,发出刺耳的噪音。他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陆陆续续,又有七八辆车停下。下来的人,有挺着啤酒肚的国企老总,有穿着朴素但眼神闪烁的基层实权干部,还有几个一看就是捞偏门的狠角色。每个人都带着或多或少的“行李”——鼓鼓囊囊的旅行袋,沉甸甸的拉杆箱,甚至有人用麻袋装着成捆的现金!无一例外,这些包裹都散发着那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油墨、霉变、汗渍和恐惧的复杂气味。
没有人交谈。只有粗重的喘息声,拖动行李的摩擦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野狗凄厉的吠叫。黑暗中,一双双眼睛闪烁着惊惶、贪婪和最后孤注一掷的疯狂。
“排队!验货!” 帆布入口处,一个“工人”用沙哑低沉的声音喝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人群一阵骚动,自觉地排成了一条歪歪扭扭、充满不安的长队。钱老板仗着人多势众,挤到了最前面。一个“工人”粗暴地掀开他手下抬着的泡沫箱盖子,一股浓烈的海腥味扑面而来。冰块下面,是码放整齐但边缘已经湿漉漉、开始发软的钞票。
“工人”皱了下鼻子,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进去。
钱老板松了口气,带着手下和“海鲜”箱子,一头钻进了厚实的帆布围挡。
里面,是另一番景象。
帆布围挡内部,空间不小。正中央,赫然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方形深坑!坑壁是粗糙的水泥,坑口边缘散落着一些碎石和泥土。坑旁边,架着一台锈迹斑斑、看起来像是大型搅拌机的设备,上面还沾着可疑的暗红色污渍。几盏功率强大的白炽灯悬挂在坑口上方,惨白的光线直射坑底,将里面照得一片通明,却更显得周围阴影浓重。
坑边,摆着几张简陋的折叠桌。桌子后面,坐着三个男人。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光头锃亮、脸上有一道狰狞刀疤的中年汉子。他嘴里叼着烟,眯着眼,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浑身散发着一种草莽枭雄的戾气。正是道上赫赫有名的“刀疤刘”!他旁边两个,一个精瘦如猴,眼神滴溜溜乱转;一个壮硕男子,面无表情,像尊铁塔,如果林阳在这,一定会认出这货,军方的龙三,搞黑市的一把好手。
刀疤刘抬了抬眼皮,扫了一眼钱老板和他手下抬着的“海鲜”箱子,又看了看后面排队进来、带着各种“行李”的其他人,嘴角咧开一个森冷的笑容,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
“行啊,都挺有‘分量’。”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规矩都懂?现金、硬通货,有多少收多少!比例嘛…”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看着眼前这群待宰肥羊眼中流露出的急切和恐惧,“美金,按黑市价三折!欧元两折半!黄金,纯度好的,八折!至于这些龙币现钞…呵呵,你们自己也知道,擦屁股都嫌硬,按废纸收,一斤换一块龙币!爱换不换!”
“什么?!” 钱老板第一个跳起来,肥胖的脸涨成猪肝色,“三折?!你他妈抢钱啊!” 他身后那些提着麻袋、旅行箱的人也都骚动起来,愤怒和绝望交织。
“抢钱?” 刀疤刘嗤笑一声,慢悠悠地吐了个烟圈,“搞清楚,现在是谁求谁?是你们这些抱着废纸等死的玩意儿,求老子给你们一条活路!老子担着天大的风险,开炉子给你们‘化’掉这些催命符,换成能用的龙币!嫌贵?门在那边,抱着你们的‘宝贝’滚蛋!等着‘龙付通’顺着味儿摸上门吧!”
一番话,如同冰水浇头。钱老板张着嘴,像离水的鱼,半天喘不上气。三折?五千万美金,瞬间变成一千五百万?他的心在滴血!可不换呢?等着像王海生一样,被那该死的表格和记录仪送进大牢?甚至…吃花生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