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福客栈那扇被无数武林人士推开过、此刻依旧敞开的榆木门框里,一个脑袋猛地探了进来,伴随着白敬琪标志性的、带着耍帅不成功反而差点被门楣磕到脑门的惊叫。
整个大堂瞬间安静下来,食客忘了嚼花生米,算盘珠子停在郭芙蓉指尖,连后院隐约传来的大嘴炒菜哐当声都像被掐断了线。
这脑袋——姑且称之为头颅的主人——缓缓移步进来。
这位“神仙”可真够跌份儿的。
一身……姑且算衣裳的东西,碧沉沉如同初春最嫩的竹叶汁染的旧棉布,但衣料早已失去了原本挺括的模样,软塌塌皱巴巴挂在身上。
细长的身躯瘦得让吕秀才看了都觉得自己有几分富态,一头头发更是让人不忍直视:灰不溜秋夹杂着干草般的枯黄,凌乱地纠结缠绕,顶在头上,活像经历了一场由疯鸟主持建造、中途还遭遇了狂风暴雨洗礼的灾难性巢穴。
一张脸,皱纹深得能夹死不小心路过的蠓虫,皮肤干枯得如同冬天阳光下暴晒了三天的橘子皮,皱巴巴、深深浅浅的沟壑肆意纵横。
最扎眼的,是那两只眼睛,浑浊不堪,眼白发黄,却偏偏死死盯住了大堂中央一张桌子上的东西,那浑浊的黄眼仁里骤然爆发出饿狼瞧见肥羊似的、能把人戳出两个窟窿的精光。
那发光物,是阿楚那部边框闪着幽蓝光芒的卫星联网直充手机,它正悠闲地躺在桌面,开着直播间,清晰无比的画面正对着门的方向,把这位不速之客从发梢到脚底板一丝不落地传送给了【家人们】——这是阿楚对他们直播间一千六百多万活跃观众的统一爱称。
她正翘着二郎腿,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研究着这个闯入者的形象管理究竟是如何彻底失败的。
“我的!我的宝贝!”瘦竹竿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咕噜声,突然爆发出极其洪亮刺耳、与其干瘪身形完全不符的尖啸,整个人饿虎扑食般朝着桌子猛扑过来。
那动作之迅捷,力量之猛恶,带起一股陈年的、混杂着潮湿泥土与朽烂枯叶的腥风,吹得离门口最近、正抱着“七侠镇最佳捕快”锦旗的邢捕头一个踉跄,差点把怀里的荣誉甩进盛糖醋排骨的盘子。
“哎呀我去!这位老爷子上辈子饿殍投胎的?这么猛?”李大嘴端着一盘刚出锅还滋滋冒油的手撕包菜跑出来看热闹,惊得下巴差点磕在盘子上。
“唰!”
手机屏幕前,一道墨绿色身影如疾风中的劲竹闪现,劲节十八公稳稳落在了凌空子和手机桌之间,双臂张开,一堵人墙瞬间立起。
这位倒显出了几分“精”样,腰板挺得比店里的承重柱子还直,一脸苦口婆心的无奈:
“凌空子!醒醒!那是人家姑娘家的!不是咱们‘灵枢宝鉴盘’!丢了几百年的玩意儿,你见着块发光的就当宝?!咱这老年痴呆能不能悠着点发?”
“宝鉴盘!就是宝鉴盘!”凌空子根本不听劝,浑浊的黄眼珠死死锁定十八公身后桌子上那块发着诱惑光芒的幽蓝铁片,整个人狂躁地跳脚,枯枝般的手指疯狂地隔空抓挠,“还我!老劲节!你敢藏我的宝贝?!我要用‘洞虚竹芒’戳你三百六十个窟窿眼儿!”
一股凌厉却又显得外强中干的无形气劲从他指尖迸射,如同被狂风吹散的尖锐竹签,歪歪扭扭地撞向十八公的后腰。
“咚!”
那点可怜的“竹芒”撞在劲节十八公纹丝不动的后背上,跟拿绣花针去扎老牛皮似的,连个印儿都没留下,顶多把他墨绿色袍子下摆戳得轻轻晃了一晃。
十八公嘴角往下狠狠一撇,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戳我?省省你那点扎竹蜻蜓的力气吧!几百年前就戳不穿老夫这身老竹皮了,丢人丢到人间客栈来了!”
两人堵在门口,一个狂躁撕扯如同护食的老猢狲,一个沉稳抵御仿佛扛着千斤顶的老松树,碧绿与墨绿的袍袖翻飞纠缠,破风呼呼作响,场面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直播间弹幕瞬间引爆,【家人们】的快乐如同开了闸的洪水:
【哈哈哈哈哈!老年痴呆竹子精为爱(手机)疯狂!】
【白敬琪那句“哗擦”堪称今日最佳弹幕!小爷威武!】
【邢捕头怀里那锦旗还在吗?不会被当抹布了吧?】
【这位劲节爷爷挺厚道啊,给个五星好评!】
“额滴神啊!”佟湘玉心疼地看着被两位老神仙(疑似)的脚风扫到、正顺着桌面滴溜溜滚向桌沿的一坛上等女儿红,肉疼得直拍大腿,“这是额珍藏的三十年陈酿!不是你们的‘洞虚’、‘宝鉴’!老白!救酒!”
白展堂的身影早如一道白色流云,嗖地一下就飘到了桌边,两根手指稳稳夹住快要掉落的酒坛边缘,身法快到在原地留下淡淡的残影。
女儿红安然无恙地悬浮在离桌面一寸的空中。
白展堂另一只手还不忘潇洒地拢了拢鬓角不存在的碎发:“掌柜的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有我在,酒坛子…呃…包括什么盘啊宝鉴啊,一个都不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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