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得化不开的奶白色晨雾,沉甸甸地裹着整个七侠镇,空气湿冷粘腻,同福客栈的灯笼在雾气里只晕开两团朦朦胧胧、无精打采的红光。
前厅气氛却暖得很,阿楚手持一个轻薄如纸、边缘泛着幽蓝光泽的方形薄片——最新一代的全息交互直播终端,正对着空气比划,笑眯眯道:“宝宝们看,掌柜的正带领大家进行传统晨练——抗雾霾体操第八套!”,终端上方悬浮着一片透明的光幕,密密麻麻的文字弹幕正流水般滑过。
佟湘玉穿着一身鲜艳的绸缎衣裳,额头微微见汗,领着一串人正弯腰踢腿,吕秀才推了推他那标志性的圆框眼镜,动作略显僵硬;郭芙蓉在一旁兴致勃勃,力道却常没收住,带起的掌风刮得旁边李大嘴衣襟乱飘;
白展堂身形最是飘逸,不过嘴里嘀咕着“亲娘咧,这雾吸一口顶半顿灰,影响武功精进啊”;莫小贝嘻嘻哈哈,动作夸张;
祝无双手脚勤快,默默跟在后面,她的夫君龙傲天则摆弄着一个袖珍的木头机关盒,显然对体操没啥兴趣;
邢捕头叉着腰站在一边“指导监督”,燕小六抱着他那把从不离身的祖传唢呐,腰间挎刀,眼神却有点飘忽;
角落里,白敬琪正爱不释手地摩挲着他那把锃亮的左轮手枪,吕青橙趴在桌上打哈欠,吕青柠则捧着一本厚厚的线装书看得入神。
“小贝姐姐内力好深!”阿楚看着实时弹幕复述,“‘你看她额头那层白气’,家人们太懂行了!这是内力蒸腾雾气的效果!”,她刚念完,弹幕光幕立刻刷新。
【掌柜的体操服是湘绣!绝版老工艺!】
【白哥轻功步法看着就优雅!】
【小琪少爷擦枪的样子帅炸!】
【想看青柠小侦探推理新案!】
【小郭姐姐排山倒海!】
阿楚眨眨眼,对着空气甜甜一笑:“家人们稍安勿躁,惊喜留待后续——”
恰在此时,一阵奇异的、带着破锣嗓子般嘶哑却又异常亢奋、如同硬生生撕裂了这黏稠雾气的歌声,猛地从客栈门外,不,仿佛就从浓雾的最深处,穿透而来:“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全国武装的弟兄们!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哗擦!吓小爷我一跳!”白敬琪手一哆嗦,“咔嚓”一声竟把左轮手枪的保险打开了,黑洞洞的枪口差点指向端菜的祝无双。
“敬琪!”白展堂脸色一变,手指如电,瞬间搭在了白敬琪持枪的手腕上,快得留下一道残影,那刚打开的保险又无声地被按了回去,“跟你说了多少遍!枪,要稳重!稳重知道不?这玩意儿可不长眼!”,他另一只手抹了把冷汗,“亲娘咧,吓死爹了…”
佟湘玉惊得手都忘了放下,直愣愣看着门口:“额滴神呀!这…这唱滴是啥嘛?听着心里头慌慌滴!”,她夸张地拍着胸口,绸缎衣服发出噗噗的声响。
晏辰眉头微皱,原本懒洋洋靠在椅背上的身体瞬间绷直,手腕一翻,一个闪着微光的金属圆片已出现在掌心,傻妞没说话,但身形微微前倾,挡在阿楚斜前方,如同磐石,铁蛋则咧开大嘴,发出标志性的爽朗东北腔:“哎呀妈,这动静儿,得有故事啊!老板,整活滴来了?瞅瞅去?”,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把手按在了自己鼓鼓囊囊的腰带上。
歌声戛然而止。
浓雾剧烈地搅动、翻滚,像是煮沸的羊奶,一个高大、异常挺拔的身影,轮廓由模糊到清晰,一步步从混沌的白色中闯了出来,仿佛这空间本身被他强行挤出一道裂缝。
他穿着一身笔挺而陈旧的深灰色军装,肩章边缘已经磨得起了毛,胸口沾着几块深褐色、像是怎么也洗不掉的污迹,腰间皮带上斜挎着一个厚帆布制的方匣子,右臂上的袖章却污损得只能看出半个模糊的青天白日标志,他背着一杆沾满泥泞、上了刺刀的沉重汉阳造步枪,刺刀在雾气里闪着冰冷的寒光,一张脸棱角分明如刀削斧凿,眉毛很浓,此刻紧紧拧着,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沉郁和疲惫,最触目的是他那双眼睛,眼白布满通红的血丝,瞳孔深得像不见底的古井,里面塞满了惊涛骇浪般的困惑、警惕与一种近乎野兽般的惊疑不定,他一步踏进客栈门槛,厚实沉重的军靴鞋底沾满湿泥,带起一片雾气,动作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和力度,脚步重重地踏在地砖上。
来人目光如鹰隼般迅速扫过整个厅堂,扫过这明代的桌椅、衣饰,最终死死定在阿楚手中那块泛着蓝光的直播终端上,眼神如同见了鬼魅,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几乎撞到门框,右手猛地按在腰间的枪套上,因用力过度发出咯咯作响。
“哐啷!”一声脆响,白敬琪被那骤然射来的锐利目光和拔枪动作惊得真的走了火,所幸白展堂一直盯着他的手腕,就在那极短的刹那,葵花点穴手疾风般点向他手腕麻筋,白敬琪手臂猛一哆嗦,扣动扳机的同时,枪口本能地往地面一沉——“砰!”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密闭空间炸开,柜台上一盏正燃烧的厚玻璃油灯应声而灭,灯油溅了一柜台,碎玻璃渣四射,一股黑烟伴随着刺鼻的火药味和灯油气味猛地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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