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抬眼，目光像淬了冰的箭，直刺孙道林：“孙大人可知，江南去岁水患，多少良田被淹得颗粒无收？多少百姓挖野菜、啃树皮，最后连观音土都抢不到？你府库账册上的‘赈灾粮款’数目光鲜亮丽，可那些填不饱肚子的百姓，他们腹中的饥火，比得上这铫下的炭火灼热吗？”
暖阁里鸦雀无声，连炭火燃烧的“噼啪”声都显得格外刺耳。有个知府想开口说什么，刚动了动嘴唇，就被澈儿凌厉的目光扫了回去，顿时缩着脖子低下了头。
“你平日里搜刮的民脂民膏，比得上这‘雪顶含翠’价值连城吗？”澈儿的声音越来越冷，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官员，“这茶汤上的浮沫，看着污浊，其实就是你们贪墨的浊！它遮住了茶的清芬，就像你们这些蛀虫，遮住了江南的天，蒙蔽了百姓的眼！”
孙道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官帽滚落在一边，露出花白的头发。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冷汗浸透了官服，让他看起来像只落汤鸡。他这才明白，殿下哪里是要赏茶，分明是早就知道了他贪墨赈灾款的事，用这“雪顶含翠”做幌子，要当众揭穿他的罪行。
澈儿拂袖起身，玄色衣袍扫过案几，案上的茶盏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碰撞声。“把这银铫，连同这所谓的‘香茗’，端出去。”他指着那层灰褐色的浮沫，声音在寂静的暖阁里回荡，“当着行辕所有属官、衙役，还有闻讯赶来的百姓的面，倾在阶前！让这江南的天看看，这贡品茶汤上的浮沫，到底有多污浊！让这江南的土地尝尝，这沾满了民脂民膏的‘清茶’，到底是什么滋味！”
玄甲卫上前，小心翼翼地端起银铫。铫中的茶汤还在翻滚，那层灰褐色的浮沫随着水波晃动，像一块丑陋的疤。暖阁外早已围满了人，有行辕的属官，有扛着锄头的百姓，还有卖菜归来的小贩，他们听说殿要当众品茶，都好奇地围过来看热闹，此刻见玄甲卫端着银铫出来，还以为是要分茶，都伸长了脖子。
“倒！”澈儿的声音从暖阁里传出来，清晰而有力。
玄甲卫手一倾，滚烫的茶汤裹挟着灰褐色的浮沫，“哗啦”一声泼在了冰冷的石阶上！热气瞬间蒸腾而起，浓郁的茶香混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浊气弥漫开来，在冬日的阳光下，那层浮沫凝固在石阶上，像一块肮脏的油垢，与周围洁白的积雪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那是什么？”有个百姓指着石阶上的浮沫，疑惑地问。
“是贪官的赃！”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顿时炸开了锅。“我就说赈灾粮怎么那么少！”“去年我家男人去领粮，被衙役打了出来！”“原来粮食都被这些官老爷换成好茶了！”
孙道林被玄甲卫拖着从暖阁里出来，他瘫软在地，看着石阶上那片污浊的痕迹，突然放声大哭，哭声里满是悔恨和恐惧。百姓们的愤怒像潮水般涌来，有扔烂菜叶的，有扔石子的，还有人冲上来想打他，被玄甲卫拦住了。
澈儿站在暖阁门口，看着阶下沸腾的人群，看着那片在雪地里格外醒目的灰褐色浮沫，目光沉静。他知道，这一铫泼出去的，不只是茶汤，更是对江南官场的警醒——再名贵的茶，沾了贪墨的浊，也只会剩下污浊；再光鲜的账册，瞒了百姓的苦，也终究会被揭穿。
寒风卷着雪粒吹来，吹散了空气中的茶香，却吹不散百姓心里的愤怒。澈儿转身回了暖阁，留下身后一片嘈杂。他知道，整治江南官场的路还很长，但至少从今天起，这层蒙蔽百姓的“浮沫”，已经被揭开了一角，而阳光，总会照进最黑暗的角落。
阶前的积雪被茶汤烫化了，露出底下青黑色的石板，像一张被撕破的脸。那层灰褐色的浮沫渐渐凝固，成了一道永远抹不去的印记，提醒着每一个经过这里的人：为官者若不清廉，纵有雪水烹茶，也煮不出半分清味；若心中有民，哪怕是粗茶淡饭，也能品出天地间的真香。
喜欢重生后暴君他跪着求我活请大家收藏：(www.38xs.com)重生后暴君他跪着求我活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