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妻锻刀的废料堆成小山,千岩军破损的旧盾覆满尘灰。理萌站在荒地中央,手中图纸被风扯得猎猎作响。
“梁架用废铁料,地基垫旧盾牌。”他声音不高,却压过人群的嘈杂,“墙——就用我们地里收的玉米秸秆。”
难民们面面相觑。有人抓起一把金黄的秸秆杆,指尖搓了搓干燥的纤维。
“这玩意儿……能挡风?”穿破袄的老汉嘀咕。
“比黑市卖的薄木板还漏风吧?”抱孩子的妇人小声附和。
理萌没辩解。他提起一只木桶,乳白粘稠的胶体倾泻而下,均匀涂抹在两块木板接缝处。胶体泛着谷物蒸熟后的微甜气息。
“搭把手。”他招呼旁边壮实的青年。
两人各执木板一端,手臂肌肉贲张。胶合的接口纹丝不动,木板反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人群里响起低低的抽气声。
七天后,第一批秸秆屋立在登陆区边缘。墙壁厚实平整,秸秆捆扎紧密,表面刷过特制胶体后泛着温润光泽。
委员会的红纸贴在屋门上。
独臂的老兵用仅存的手杵着拐杖,重重敲击墙角地基。闷响扎实。
“好!”他哑着嗓子,眼眶发红,“比帐篷强十倍!夜里听不见鬼哭似的风声了。”
哺乳期的母亲抱着襁褓,指尖小心抚过屋内墙壁。指尖传来干燥温暖的触感。
“囡囡……”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夜里不咳了。”
屋外寒风呜咽,屋内只有婴儿均匀的呼吸声。
然而,这来之不易的暖意,仅仅持续了三天。
“秸秆屋?哈!”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在水源处排队的人群中炸开。干瘦的枫丹小贩罗伊斯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脸上是夸张的惊恐,“那是给牲口住的棚子!你们是人!沾个火星子试试?轰——!保管你们连人带屋,全变焚尸炉里的焦炭!”他恶毒地比划着爆炸的手势。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恐慌像瘟疫般无声蔓延。另一个小贩趁机猛地扯开一个瘦弱孩子的衣襟,露出孩子胸口一片刺目的红疹。
“看看!都睁大眼睛看看!”这小贩的声音凄厉得如同报丧,“玉米胶有毒!用了那鬼东西粘的屋子,烂皮烂肉!等着全身溃烂吧!”
恐惧彻底吞噬了理智。当夜,在罗伊斯手下人刻意的煽动下,三户本就心存疑虑的人家发疯般地拆掉了自家搭建到一半的屋架。断裂的、金黄的秸秆凄惨地散落一地,很快被慌乱的人群踩进冰冷的泥泞里,沾满污浊。
第二天清晨,委员会那顶象征着临时权力的帐篷前挤满了激动不安的人群。枫丹商人罗伊斯站在最前面,一脸忧国忧民的沉痛,用一方精致的丝绸手帕按着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水。
“诸位大人,”他语调沉重,带着刻意模仿的璃月腔调,“璃月千年传承,讲究的是砖石为基,土木为安!这等来历不明的异邦邪术……害人害己啊!为了大家的安危,必须立刻禁止!”
“放屁!”
一声嘶哑却饱含怒火的咆哮猛地劈开了人群的喧哗。是那个独臂老兵!他像一尊愤怒的石像,死死挡在自己那栋已经建好的秸秆小屋门前,胸膛因激动而剧烈起伏。昨夜拆了自家屋子的几个汉子,手里还提着木棍,面色不善地围拢过来。
“至少这里有墙!有顶!”老兵吼得脖子上青筋暴起,独臂指向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昨夜拆了屋子如今只能蜷缩在破布下的人,“你们拆了它!拆了这能挡风的东西!让你们的婆娘娃娃睡泥地喝北风吗?!良心让狗吃了?!”
那位抱着孩子的母亲默默地从人群中走出,站到了老兵身边,用自己单薄的身体紧紧护住身后那扇简陋却结实的屋门。她怀里的婴儿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哇哇地啼哭起来,哭声在压抑的空气中格外揪心。
帐篷的阴影里,静怡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她脚上那双为了适应壶内生活而换上的灰扑扑布面平底鞋,无声地碾过一颗尖锐的碎石。
正午时分,临时学堂前的空地上罕见地聚集了不少人。孩子们被好奇心驱使着围在静怡身边,大人们则远远观望,眼神复杂,疑虑与期盼交织。
“阿林。”静怡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显得平静,唤来一个高个子、眼神机灵的男孩,“举稳火把,离远一点。”
火焰贪婪地舔舐上一块涂满了厚厚玉米胶的秸秆板样本。刺鼻的焦糊味立刻弥漫开来。木板表面在火焰的炙烤下迅速碳化变黑,边缘卷曲,然而,预想中的熊熊火焰却并未出现!没有半点火星窜起,只有那顽固的黑色碳化层在蔓延。
“看!快看!”举着火把的阿林兴奋得大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只黑了!真的没烧起来!这胶是防火的!”
静怡没有停下。她打开旁边一个盖着布的竹笼,抱出里面一只喂养多日、皮毛光滑的灰兔子。小家伙似乎认得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心。在众目睽睽之下,静怡掰开一小块早已凝固成乳白色的玉米胶块。兔子粉嫩的舌头一卷,竟将那胶块吃了下去,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在静怡怀里蹭得更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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