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萦绕着医疗器械规律的嗡鸣声，混合着自己微弱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荣枳试图转动脖颈，却被冰冷的固定器牢牢禁锢。视线所及之处只有苍白的天花板，消毒水的气味刺激着她的鼻腔。
“病人生命体征已经稳定……”
“她醒了!”林洧柠惊喜的声音响起，随后是几个人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医生很快过来检查了一下荣枳的情况，然后林洧柠出现在荣枳的视野里。
而她此时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洧柠那张总是淡漠的脸上，竟会浮现出如此丰富的表情：惊喜、担忧、后怕……
“新……”荣枳已经没力气继续说话了，但是还好林洧柠知道了她的意思。
她打开了电视新闻。
荧幕亮起的瞬间，新闻主播机械的声音填满了整个房间——“本台紧急插播一条重要新闻：近日，我国多地接连发生恐怖组织精心策划的连环袭击事件……据官方统计，东原市政府大楼、长度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部、德林市中央百货商场等人员密集场所相继遇袭，目前已造成508人遇难，1056人不同程度受伤……国家安全委员会已启动一级应急响应，调遣特种部队进驻各大城市重点区域……即日起在全国范围内开展‘雷霆清扫’专项行动，呼吁广大市民提高警惕，若发现可疑人员或物品请立即举报……”
画面切换到两周前东原市西区川卡街爆炸案的现场报道——“本台独家获得的监控画面显示，爆炸发生前32秒，嫌疑人曾与咖啡厅内两名受害者进行短暂交谈……据目击者描述，嫌疑人突然情绪失控引爆随身炸弹。由于爆炸当量较小，两名主要受害者仅被冲击波震晕……但飞溅的玻璃碎片仍导致四名无辜市民不幸身亡，其中三人因颈动脉破裂，一人被碎片贯穿颅骨……嫌疑人则在爆炸中当场毙命，尸检显示其腹部已被完全炸裂……”
“这起恶性事件引发社会强烈震动，市民安全感急剧下降……现在连线现场，本台记者正在采访国家安全局发言人汪涵先生……”
镜头转向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呃请广大市民保持冷静……政府各部门正在通力合作……相信很快……”
荣枳移开了视线，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多，都这样了还在打酱油，这个汪涵说的所有话里没有一句是提到具体的解决措施的，只是不断的重复政府会处理。
“阿枳。”林洧柠适时地按下遥控器，屏幕上的虚与委蛇戛然而止。
温暖的触感突然包裹住她冰凉的手指。林洧柠靠得很近，带着淡淡茉莉香的气息拂过耳际：“卡车那件事……已经查清了。荣天运现在在死囚牢房，下周执行注射死刑。”她停顿了一下，指腹轻轻摩挲着荣枳没有打着点滴的那只手背，“荣回集团……我暂时替你管着。等你身体好了，随时可以回来。”
荣枳的喉咙突然发紧。她试图转头，却被眼眶里涌出的热流模糊了视线——这么多年，总是这个人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出现，像修补匠一样把她的生活一片片拼回原样。
她不想失去她这个挚友。
——病床上的记忆断断续续。护士说她昏迷了整整七天，期间图温来探望过——那个总是精力过剩的警察自己头上还缠着绷带，据说是被飞溅的玻璃划伤了太阳穴，所幸没伤及脑组织。
而她的伤势要严重得多——CT片显示三根肋骨骨折，右肺叶被玻璃片刺穿，最麻烦的是右眼球里那块玻璃残渣——虽然手术很成功，但主治医生委婉表示视力恢复恐怕……
最令专家困惑的是她异常的昏迷时间。全套脑部扫描做了三遍，最终只能归咎于爆炸冲击波造成的轻微脑震荡。这个牵强的解释连护士长都皱眉头。
那些闻风而动的记者更让人作呕。他们举着长枪短炮想闯进病房，追问“作为爆炸案幸存者有何感想”。幸好林洧柠挡在门前，那双眼睛对他们露出令人胆寒的冷光。
“都是……我的错吗？”荣枳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
出院后荣枳在自己的房间里，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毕业论文的扉页，烫金标题《论法治社会中法律的绝对公正性》在台灯下泛着冷光。她机械地复述着论文开篇的句子：“在法治社会的宏伟蓝图中，法律的绝对公正性犹如璀璨星辰……”可这些曾经令她热血沸腾的文字，此刻读来却像一纸荒唐言。
她再次想起黄桃的遭遇和他爸对自己的报复……
爆炸案后，热搜榜上#女律师咖啡厅密会刑警#的话题持续发酵。那些躲在键盘后的蛆虫们用放大镜分析她和图温的每一个眼神交汇，企图在其中钻出自己的利益。她收集的二十七份证据材料如同石沉大海，而造谣的营销号反而获得了流量扶持。
她在思考，自己这么做下去真的有用吗？
“咚咚咚。”敲门声带着不寻常的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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