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卿在看什么?”景仁帝突然发问。
“看烟火。”裴戬面不改色,“比去年多添了金粉。”
墨哲突然插话:“说到金粉,听闻郁大人前日得了个金马鞍。”话没说完就被新昌拽着要去廊下看灯。
郁澜刚要跟上,袖口突然被裴戬的剑穗勾住。
“郁姑娘。”他声音比剑锋还冷,“西偏殿的腊梅开得正好。”
郁澜怔了怔,忽然想起那日被他用剑尖挑落的,正是鬓边一朵白梅。
……
烟花炸响时,新昌公主拽着郁澜就往人堆里钻。金丝绣鞋踩过青砖缝,把几位皇子衣摆都蹭皱了。
郁澜被扯得踉跄,脑门“咚”地撞上堵硬邦邦的肉墙,疼得直抽气。
“没撞疼您吧?”她揉着发红的额头先赔不是。
抬头正对上裴戬冷冰冰的下巴颏,这人今日穿着玄色织金蟒袍,活像尊门神杵在这儿。
新昌从后头探出脑袋:“都怪我跑太急,表哥别凶她呀!”说着去扯裴戬袖子,“河岸那边位置都要叫人占光了!”
裴戬把手一抽,眼风扫过郁澜微微敞开的领口,喉结动了动:“急什么,还能少了你的座?”
话是冲新昌说的,手却虚扶了郁澜一把,碰到她胳膊又缩回去。
郁澜退开半步福了福身。这端王世子最是难缠,上辈子为着许琳懿没少给她脸色看。
倒是他二弟弟裴辙...正想着,就瞧见河岸石栏边立着个青衫身影,腰杆挺得笔直,活像根青竹竿插在那儿。
裴霖见她们过来,脖子都涨红了。
前些天为着秋猎舞姬的事,被兄长训得狗血淋头。倒是郁澜冲她笑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澜姐姐。”裴霖蚊子哼哼似的叫了声,往许琳懿身边缩了缩。
三皇子墨钊正给许家姑娘递暖手炉,眼神柔得能掐出水来——这事儿郁澜门儿清,上辈子这两位可是京城出了名的恩爱夫妻。
烟花“咻”地窜上天,炸开满河星子。
郁澜盯着裴辙的后脑勺出神。再过三个月,这人就要在漠城丢了半截小指。
上辈子本想拿这事跟裴戬做交易,如今倒不如直接卖给裴辙个人情。
正盘算着,忽然瞥见裴戬往这边瞟。
这人最会装相,明明心里惦记许琳懿,偏要摆出副清心寡欲的样。倒是裴辙...
郁澜打量他洗得发白的袖口,想起上辈子听说这位小将军把俸禄全拿去接济阵亡将士遗孤,自己连件新袍子都舍不得做。
“裴小将军。”她借着烟花声凑过去,“听说开春要去漠城?”
裴辙耳尖唰地红了,拱手时差点把玉佩甩出去:“是、是奉旨巡边。”
“走黑风岭记得多带两倍斥候。”郁澜装作看烟花,声音压得极低,“听说那边胡人山匪专劫官道,上月还劫了批军粮。”说完也不看他反应,转身就往新昌那边走。
河对岸突然炸开朵金牡丹,照得裴辙侧脸忽明忽暗。
他握剑的手紧了紧——这话听着像提醒,可郁四姑娘怎会知道行军路线?
裴戬不知何时踱到弟弟身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郁澜背影:“听说郁四前些日子病了场?”
“啊?哦...是染了风寒。”裴辙慌忙收回视线,却见兄长嘴角噙着冷笑。这神情他熟得很,秋猎时兄长逮着那舞姬私会五皇子,也是这般表情。
新昌突然“哎呀”一声,原来是许琳懿的披风叫火星子燎了个洞。
三皇子急得亲自蹲下给她拍灰,裴戬却站在原地没动弹。
郁澜冷眼瞧着,心说果然还是放不下身段,活该上辈子求而不得。
新昌跑来拉她去看最后一轮烟花,小姑娘手劲大得很。郁澜任她拽着跑,心想裴辙若是够聪明,该连夜去找兵部调行军图了。
至于裴戬...她回头望了眼立在阴影里的男人,心说这辈子定要把他最在意的东西,一点一点拆给他看。
……
廊檐下积雪泛着微光,郁澜忽然察觉一道视线落在身上。她偏头望去,正撞见裴辙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少女眼尾微弯,颊边梨涡若隐若现,绯色裙裾被寒风吹得扬起一角,恰似三月桃枝上最俏丽的那朵花苞。
裴辙下意识攥紧腰间佩剑的剑穗。他惯常冷峻的眉眼仍凝着霜雪,可当那抹红影在琉璃宫灯下转了个圈时,胸腔里分明有什么东西轻轻颤动了一下。
“公主瞧那株红梅开得多好!”郁澜忽然扯住新昌公主的广袖,指尖却悄悄点了点裴辙的方向,“若是能折几枝插瓶,岂不美哉?”
新昌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恍然笑道:“二表哥最擅骑射,折梅这等小事自然不在话下。”话音未落忽然顿住,秀气的眉头蹙起来:“早些年我同三皇兄在雍和宫玩焰火,火星子溅到帘幔上,险些把偏殿都烧了。”
她抚着腰间禁步上晃动的明珠,声音渐低:“自那之后,父皇便不许我碰这些了。”
“若有人从旁照看着呢?”郁澜将手炉往公主怀里塞了塞,石榴红的指甲盖轻轻叩着炉壁,“我听说南诏新贡的九转莲花焰火,能在半空绽出七色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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