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裴戬的声音响起来,低沉、平静,带着长途奔袭后的沙哑,听不出喜怒,“你歇着。”
他说完,没有再看她一眼。
干脆地转身,大步走向帐帘。墨色披风在地面卷起细微的沙尘和残存的冰冷余烬。帐帘在他身后落下厚实的毡片,发出沉闷的一声“哐”。
隔绝了里头那压抑破碎的呼吸,也隔绝了外面风沙重新掀起的咆哮怒吼。帐内瞬间只剩下摇摇欲坠的灯火、咝咝作响的水壶,以及无边无际、啃噬人心的死寂。
一片小小的、被主人无意识掐断的羊绒从厚被边缘飘落,在昏暗的光线里打着旋,最终沉入粗糙毡毯的缝隙深处,不见踪影。
车辕停在官驿二门外冷硬平整的石板地上。
天刚蒙蒙亮,寒雾未散尽,沾湿了车篷青色的帷幔,沉甸甸地往下坠。
四野寂静,只有远处棚厩传来零星马匹踏蹄喷鼻的声响,衬得周遭更显空旷死寂。
车后十步开外,两个穿着庆王府灰布短褐的汉子抄着手,身子靠着驿墙半蹲,眼皮耷拉着似在打盹,但那隐在臂弯阴影里微微偏转的眼珠,透着的却是牢头盯重犯似的目光。
瞿洋抱臂立在车辕旁,肩背挺得绷直,一双狭长的眼睛如同冬日冰封的寒潭,冷冷扫视着不远处那扇紧闭的官驿大门。
他的耳朵始终像猎犬般警觉地捕捉着门内细微的动静,指关节无意识地反复按压着刀柄的粗糙皮革缠绳。
从昨天被半软禁式弄到这里,庆王府的人和公主府的几个婆子轮番“伺候”,话里话外只问永州别院那晚公主被冲撞的细节,旁的一字不探,更不谈及世子去向。
他心里那根弦,早已绷紧到极限。
身后的车帘子被一只骨节分明、却明显带些女子柔和线条的手从里面掀开一道缝隙。雯琴的脸露出来,脂粉未施,眉眼间是熬了一宿的憔悴和担忧。
她同样一夜未眠,水米几乎未进,目光焦急地投向瞿洋高大的背影。
“瞿大哥,”雯琴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干涩,“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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