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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府深处,墨玉轩的书房内只燃着一盏角灯。
铜灯树映着寒铁的冷光,将书架与兵械的影子拉得斜长交错,更添几分肃杀沉冷。窗牖紧闭,连庭院中惯常的夜虫鸣唱也渗不进半分。
裴戬靠在宽大沉重的紫檀圈椅里,玄色暗绣螭纹的常服几乎融进椅背浓重的阴影里。
他没在看案头堆积如山、关乎着北境军需调度的兵部密函,也不曾理睬铺在书案正中那张标注了边防要冲与胡骑可能动向的边境羊皮舆图。
他在想一个人。
一个本不该在此刻占据他心神,却硬是闯进来的女子。
郁澜。
婚约两个字沉甸甸地砸在他的心上,带着冰冷的锐角。
这并非全然是儿女情长的牵绊,更像一柄悬在头顶、由他自己亲手系紧的利刃。
那日在城西荒僻的田庄,房麟重伤垂危,气息微弱地将一支沾血的簪子递给他,气若游丝地请求他照顾郁澜的情形历历在目。
房麟是为了保护她才伤至那般田地。那一瞬间,面对兄弟托付、女子濒死般的苍白,他心中涌起的是不容置疑的责任与一股近乎要焚毁一切的怒意。
他当时便以端王府世子的身份与雷霆手段,当场立下婚约誓言,以决绝姿态斩断永定侯府可能的后续纠缠与污蔑。
那一刻,他凭的是心间一股血勇,护的是道义是情谊,更是一种不容侵犯的宣告。
可现在,夜深人静,独处这权力中心的漩涡眼,当最初的澎湃热血沉淀下去,那誓言背后的千钧重担便再无从忽视。贸然请旨?不行。
当今龙椅上坐着的那位,是他的舅舅,更是疑心深重、连骨肉手足亦可翻脸无情的景仁帝。他这个手握兵部实权、府中势力盘根错节的世子,突然要迎娶一个刚在风口浪尖上归府的晋国公府四姑娘?
景仁帝会怎么想?
会不会疑心晋国公府与端王府暗中结党?会不会猜测他们借郁澜这个契机将手伸向北境房家遗脉掌控的残余力量?会不会担心他这个外甥借姻亲之便,进一步掌控兵权,威胁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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