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远瑞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褪尽,他冲着上首的戚氏,几乎是吼出来的:“娘!这和离书不能签!梓涵她……她不能走!”
戚氏那双浑浊的老眼倏地眯起,锐利的寒光像针一样刺向自己的儿子。
好啊!翅膀硬了?为了个女人,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顶撞她了?
她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这个儿子捏在手心,让他成了个听话的傀儡,今天竟然为了个章梓涵,要反了天了?
“远瑞!”戚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深深刺伤的痛心疾首。她猛地捂住心口,身体微微摇晃,脸色瞬间变得灰败,声音也带上了哽咽,“你这个不孝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
她开始表演了,这是她对付儿子最拿手也最有效的武器。
“你爹去得早!”戚氏的声音悲怆起来,带着哭腔,“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在这吃人的侯府里,受尽了多少白眼,多少欺凌!族里那些豺狼虎豹,哪一个不是想把我们娘俩生吞活剥了?娘为了保住你这条命,保住你爹留下的这点基业,忍了多少气?受了多少辱?给人下跪磕头,陪尽笑脸!娘这张老脸,早就丢尽了!好不容易为你求来了这个承袭侯位的机会……”
她说着说着,浑浊的老泪真的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流了下来,声音悲愤欲绝:“娘熬干了心血,熬瞎了眼,就盼着你能出息!能撑起这个家!可你今天为了一个女人!一个搅得家宅不宁的女人!就要顶撞生你养你为你操碎了心的亲娘?你这是要我的命啊!是要气死我啊!”
“娘!娘您别气!您身子要紧啊!”康雯琴立刻扑到戚氏身边,扶住她的身体,也挤出两滴眼泪,转头就冲着康远瑞哭喊:“哥!你听听!你听听娘说的!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为了个外人,就不顾娘的死活了吗?娘这些年容易吗?你太让娘寒心了!”
她一边哭,一边用眼刀子狠狠剜着章梓涵。
章燕婷也赶紧站起来,走到康远瑞身边,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声音又柔又媚,带着刻意的劝解:“侯爷,您消消气,老夫人年纪大了,经不起气啊。您看老夫人多伤心……这和离的事儿,既然章姐姐自己都提了,老夫人也允了,您就依了吧?强扭的瓜不甜,何必闹得大家都不痛快呢?伤了老夫人的身子,那才是大不孝啊!”
康远瑞被老娘那番声泪俱下的话砸得晕头转向,又被妹妹和爱妾左右夹攻,脑子更乱了。
心底刚刚升起的那点反抗意志,像风中残烛,眼看就要熄灭。
是啊……为了个女人,把老娘气出个好歹,他康远瑞还配当人子吗?
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章梓涵,缓步走到康远瑞面前,距离很近,近到康远瑞能看清她眼底深处那片决绝,却看不透分毫情绪。
“侯爷,老夫人说得对。您是一家之主,更是老夫人的儿子。孝道大过天。”
她微微侧身,目光扫过桌上那两张和离书,又迅速收回,重新落在康远瑞那张痛苦挣扎的脸上。
“梓涵自知福薄,担不起侯府主母的重任,也配不上侯爷的情意。”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所有的情绪,“今日之事,皆因梓涵而起。若因梓涵一人,让侯爷与老夫人母子离心,让侯府不宁,那梓涵,万死难辞其咎。”
她抬起手,没有半分犹豫,直接伸向桌上那方小小的印泥盒。
手指沾上鲜红的印泥,然后,在康远瑞、戚氏、章燕婷、康雯琴,以及高嬷嬷的目光注视下,重重地按在了其中一份和离书的末尾——她签名落款的位置。
一个鲜红刺目的指印。
章梓涵拿起那份按了自己手印的和离书,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印泥,动作从容得仿佛在欣赏一幅画。然后,她将这张纸,递到了康远瑞的面前。
“侯爷,签了吧。”她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目光深深地望进康远瑞混乱的眼底,“签了它,对大家都好。尤其,是为了你好。”
【签!快签!康远瑞!你这个懦夫,废物!快把你的名字写上去!这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章梓涵的内心在疯狂呐喊,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为了我好?”康远瑞下意识地接过了那张纸,指尖触碰到纸张,让他混乱的脑子有了一瞬间的清明。
他低头看着纸上章梓涵那个鲜红的指印,像一滴凝固的血。
签了它,对大家都好?尤其……是为了我好?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
为了他好?签了和离书,放她走,怎么就为了他好了?她走了,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替他操持的人,更是……
等等!
康远瑞混乱的思绪猛地卡在了一个点上。
和离书!
财产分割!
章梓涵名下的那些产业!
她的嫁妆铺子,还有田庄!
如果和离,按照律法和惯例,她的嫁妆产业,是要带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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