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诺德宅邸的书房里,烛火被穿堂风撩得东倒西歪,蜡泪在烛台上凝成歪歪扭扭的小柱子,时不时“啪嗒”一声滴在羊皮卷上,烫出焦黑的小坑。
这位信奉盾教的贵族瘫在雕花椅里,像摊软泥似的揉着酸得发麻的后颈,嘴里还不住地哼哼——也不知道是脖子疼,还是被眼前的烂摊子愁得直叫唤。
他的蓝色卷发乱糟糟地支棱着,眼睛死死盯着桌上堆成小山的羊皮卷,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条款,此刻在他眼里简直比浪潮里张牙舞爪的魔物还难缠。
“这哪是羊皮卷啊,根本是催命符!”
莱茵诺德嘟囔着,随手抓起个铜镇纸当痒痒挠,在后背胡乱蹭了蹭,
“盾之勇者大人塞给我几百号人倒是干脆,也不管我这小领地能不能兜住!”
说着,他烦躁地踢开脚边翻倒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滚了一地,活像他乱七八糟的思绪。
自从利奥把露罗洛纳村那几百号村民往他手里一塞,他就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白天要应付村民们的衣食住行,晚上还得提心吊胆防着奴隶猎人。
村民们倒是欢欢喜喜回了家,可海边渔船都废弃了,没了营生,只能天天在门口等着救济粮。
那场面,跟等着投喂的菲洛鸟群似的,眼巴巴瞅着他,看得他头皮直发麻,还得给他们修房子。
最近奴隶猎人的风声一天比一天紧,他不得不三天两头抽调人手,跟走马灯似的安排巡逻。
因为他的领地平等对待亚人,在国内没少遭排挤,再加上他不忍心收重税,领地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勉强能维持。
现在库房里的银币叮当响,没剩多少钱了,他数着最后几枚银币,感觉自己都快成守财奴了。
还好利奥当初给了他100金币,不然真得喝西北风了。
正焦头烂额时,外头突然传来“砰砰”的敲门声,惊得他差点把羽毛笔折断。
“领主大人!门口几个士兵带着个蓝发女孩求见!”
管家扯着嗓子在门外喊。
莱茵诺德头都没抬,随手扒拉了下自己蓝色的头发,有气无力地问:
“那些士兵什么打扮?”
“全身裹着铁盔甲,连脸都看不清,不过左臂上有个盾形标志!”
“盾形……”
莱茵诺德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可算来了!”
他念叨着,顾不上整理歪掉的领结。
跑到书房门口时太着急,“砰”地一下把门撞开,正巧跟端着茶盘进来的亚人女仆撞个正着。
女仆吓得“呀”一声尖叫,手里的茶盏剧烈晃动,褐色的茶水在杯口打着旋,差点泼出来。
“抱歉抱歉。”
莱茵诺德慌忙伸手去扶,嘴里连珠炮似的道歉。
他冲到门口,就瞧见梅尔蒂一脸生无可恋地站在那儿。
堂堂皇女这会活像刚从泥坑里爬出来!
头发乱糟糟得像被菲洛鸟啄过,几片枯叶还卡在发梢,灰扑扑的裙子上沾着泥点,裙摆下摆还挂着半截藤蔓,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灌木丛里扯下来的,脚上的鞋子还沾着草屑。
“梅尔蒂殿下!有失远迎!”
莱茵诺德慌忙行了个标准的贵族礼,结果弯腰太急,脑袋“咚”地磕在门框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您怎么跑这儿来了?盾勇大人他们呢?”
梅尔蒂拍了拍裙摆,嘟囔道:
“先别提他们了,能借浴室用一下吗?”
说起路上的遭遇,她就来气,
“那些不死士兵,简直是一群木头疙瘩!秉持着能快就快的原则,好几次山路不走,直接抱着我穿草丛,遇到河流就蹚,遇到悬崖就爬。”
“而且他们身上那股腐肉味,熏得我一路上都没胃口!”
“当然当然!”
莱茵诺德一边应着,一边转头吩咐一个亚人仆人,
“快去准备热水,再把我妹妹那件淡紫色蓬裙找出来。对了,再拿块香皂,殿下路上肯定遭罪了。”
“是!”
亚人仆人一溜烟跑开了。
“需要我给您准备新鞋子吗?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几双没拆封的软底鞋。”
莱茵诺德看着梅尔蒂的脚,有些不忍地问道。
“那就麻烦你了。”
梅尔蒂跟着仆人往里走,活像只蔫头耷脑的小猫,走路一瘸一拐的,脚踝上还留着被荆棘划伤的红痕。
等她一走,门口那几个浑身冒寒气的不死士兵见完成了任务,“唰”地化作虚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腐肉混着铁锈的怪味,熏得莱茵诺德直皱眉头:
“每次都这样,也不知道消消毒,熏得人头疼。也不知道盾之勇者大人怎么使唤他们的,就不能让这些士兵走之前洒点香料?”
二十多分钟后,梅尔蒂换了身淡紫色蓬裙,像朵蔫掉的紫罗兰似的瘫在客厅沙发上直喘气:
“呼……我感觉自己半条命都没了!利奥那家伙,说把我送走就送走,连句解释都没有!跟扔件旧斗篷似的!要不是那些不死士兵护着,我早被野狼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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