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鼎亭深知,如果自己的猜测属实,那么,铁蛋都沦落到逃难境地,那么,必有其不为人知的复杂情况。他想让陆伯嵩先去调查,待一切水落石出后,再询问铁蛋。
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铁蛋却要离开了。
这让陆鼎亭感到错愕,但也只得暂时搁置。
此时,他面带微笑地对连翘说道:“铁蛋和小枣即将前往北疆,我觉得他们最好有一个正式名字,显得郑重其事。”
连翘闻言,略作思考后道:“小枣叫张枣,这个名字倒是挺不错的。至于铁蛋嘛……”她转过身,“铁蛋,你是否愿意请陆老先生为你赐名?”
铁蛋点点头。
连翘见铁蛋同意,就叫小窦去书房取来纸墨笔砚。
小窦将宣纸铺在桌上,陆鼎亭提笔稍作思索,写下了一个“和”字。
字迹刚劲有力。
写完后,陆鼎亭微笑着看向铁蛋,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应。众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铁蛋身上。
铁蛋咬着嘴唇,略显紧张地接过陆鼎亭手中的狼毫笔,定了定神,在“和”字的前面,一笔一划地加上了一个“倪”字。
“铁蛋,为什么加一个‘倪’字,有什么含义吗?”陆鼎亭问。
“‘倪’是先生生父倪铭的姓,那是一个英雄。我被先生收留,我的一切都是先生给的,因此,我要跟先生姓,以后我的名字就叫‘倪和’。”铁蛋说。
这话说得连翘眼里溢满了泪水,她自己都淡忘了前身生父倪铭的事,而铁蛋却放在了心上。她抚摸着铁蛋的脑袋,觉得这孩子太重情义了。
她蓦然想起:三年前,有人来小院找一个叫“和颐”的孩子。她私下问过铁蛋,铁蛋回答不是他。那“和颐”这名字跟陆鼎亭写的这个“和”字,是否有什么关系呢?当着众人,连翘不好直接问陆鼎亭。
此时,陆鼎亭从长衫的口袋里掏出两个拇指大小的竹笛,送给铁蛋和小枣,说是临别礼物。小枣接过来就吹了几下,“布咕布咕”的叫声煞是好听。
陆伯嵩觉得他爹就是老顽童,送的礼物也带着孩子气。
此刻,门口传来车夫的吆喝声,连翘连忙出了厅堂,迎了出去。
是季昭两口子带着孩子来了。
高梅湘已经从马车上下来,站在一旁,两只手在空气中扇来扇去,见到连翘过来,就说:“叨扰了,叨扰了。”
连翘笑着应:“哪里叨扰了,你们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你们的到来,让我这小院儿蓬荜生辉。”
小宝正从车上下来,蹦蹦跳跳地往里跑,季昭一把拉住他:“小齐呢?”
小宝转身一指:“在那儿。刚才,我在他身上逮了一只小虫子,摁死了。”
高梅湘在一旁听得直蹙眉:“耶咦,脏死了。快走,快走!”她拉着小宝忙不迭地跟连翘说:“我们先进去了啊。”
连翘这才看见,车夫身后站着一个瘦小的男孩。他穿得破破烂烂,两只小手不停地在身上挠着,像个小叫花子。
见连翘疑惑,季昭低声道:“这是季瑄的儿子季齐。皇上叫我领养他。今天一早,我去死牢见了季瑄,问他的意见,他同意了,也签了字。我又去捕房办了季齐的出狱手续,把他给领了出来。紧赶慢赶还是晚了,就叫梅湘到府衙来接我们。这不,直接来了你这里。现在只好麻烦你,带他去洗个澡,找一身干净衣服给他换上。”
“好、好,没问题。”连翘应道。
“季齐跟季瑄府上的婢女、仆人和爪牙关在一起。这些婢女、仆人和爪牙觉得被季瑄牵累,今后的结局不是被砍头,就是流放。就把气撒在季齐身上,不要说照顾了,饭也不给他吃饱。稍不如意,就拳打脚踢,你看把孩子折磨成什么样了。他身上处处是伤口,有些已经溃烂了。……幸好皇上果断决策,要我领养他,否则死活难料……”季昭接二连三叹气。
连翘蹲下,季齐却瑟缩着朝后退,小小的人儿像只惊弓之鸟。
说起来,三年前,连翘在石壕街当铺,是见过季齐的。那时,他还是一个可爱的富贵小团子。他娘齐桃花追在他身后喂饭。看得出来,齐桃花爱他如掌上明珠。如今,小脸满是污浊,看不出是什么模样,鼻孔下挂着两行清鼻涕,裤脚一只长一只短。他盯着破布鞋里露出的脚趾头,不敢抬头。
连翘摇头,掀开季齐的衣裳,一股熏人的臭气弥漫开来,除了流着黄水的溃烂伤口,还有被虱子咬得满身的疙瘩。他受不住痒,两只小手不时胡乱抓挠着。
怪不得刚才高梅湘用手扇着空气,唯恐避之不及地领着小宝先进去了。毕竟高门大户出身,再有良心,没有在恶劣环境里待过,闻着熏人的味儿,只会生出嫌弃,生不出同情心。
季昭在北疆十几年,从血雨腥风中蹚过来,什么没见过。他怕季齐听见难受,就把连翘请到一边,跟她解释:“昨天,我跟梅湘说起此事,她恼了,说收养孩子,是要花精力财力的,这么大的事情,也不事先跟她商量,不过脑子就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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