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出奇的静,只有彩旗猎猎作响,天高处鸦雁哀鸣。过了一会儿,人群中走出一人,众人立即将目光移到那人身上。那人慌忙摇手,连退三步道:“不不……有人推我……”嗫嚅了两句,向背后一人抓去,喝道:“姓旁的,适才是不是你推我?”
姓旁的立即反驳,两人吵了起来,旁边又有劝架的、助着对骂的,声音越来越大,闹得不可开交。
陆鸿渐、萧遥等人心中暗笑:“五宗十三派不是来杀人的,是来出丑的。”
忽听一人高声道:“不是丁某要出什么风头,倘若众位瞧得起,由丁某出面罢了。”
此言一出,吵架声顿止,众人移目看去,见是华山派的丁向南。场上立即采声雷动,叫好道:“丁大侠谦虚什么?你的武功咱们是佩服的。”
“还是关中人豪爽义气,丁大侠不愧‘小秦琼’的侠名,真乃我五宗十三派的佼佼者。”
“丁大侠必定旗开得胜,将妖僧狗头踩在脚下,踏为肉泥。”
“丁大侠是钟馗托生,专斩世上的妖魔鬼怪,眼前一个番僧只是小鬼,何足道哉?”
众人越捧越高,到后来更加离谱,简直视丁向南为仙为圣了。
丁向南却是出奇的冷静,心道:“待会儿我不幸丧身,要你们交出万两黄金,只怕要大骂我丁向南了。”
真机子睹此情景,心中很不是滋味,说道:“丁兄的胆色,贫道佩服,贫道身为总门长,于此决定正邪两道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当然不能置身事外,此战就由贫道出面吧。”丁向南还要争执,真机子一摆道:“丁兄以为贫道的武功不如你么?”丁向南道:“决无此意。既是总门长执意如此,务请小心。万一不敌……”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众人都知他话中之意是劝真机子以性命为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真机子扫眼群雄,道:“我辈身处侠义道,性命与道义不可兼得之时,当舍生而取义,贫道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不幸遇难,诸君将秉承遗志,继未竟之事业,让侠义之光永照万代。”他这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俨然慷慨赴死的仁人志士,场上又是采声大作,群雄转而称颂真机子,不过话还是原话,仅由丁向南改作了真机子。
真机子走向场中,群雄叫嚷道:“徐教主,你可不能抵赖。”徐鸿儒道:“我能对名门正派不守信用,却不能对我的部下不守信用,放心好啦。”
真机子向那番僧道:“你发招吧。”场上众人见二人即将开战,立即让出一个圈子来,说话的也都住了口,上千双眼睛投向场中二人。武当派武功讲究以静制动,后发制人,真机子气运丹田,凝神以待,这架势似乎番僧不先发招,他也不会发招。
那番僧已自按捺不住,狂吼一声,猛扑向真机子。真机子一瞧他步法,已知他外家功夫未入真流,便沉身不动,待他一钹如刀削来,看出三个破绽,踩步悬肘,一拳正中番僧下巴,使的是纯阳拳。真机子甫出手便打中一记,五宗十三派顿时采声雷动,都道这番僧武功不济,适才的担心倒是多余。
场中二人又过了数合。真机子多用短手,以慢击快,几乎原地不动。番僧袍袖饱胀,似灌满风的船帆,双手大起大落,身动处平地风起,不时双钹互击,震耳欲聋,以扰敌心神。真机子以意运气,以气运身,遵守以柔克刚之法,总能将番僧凶猛的攻势化解于无形。
再过二三十回合,番僧眼眶、脸颊、下巴、胸、腹、背,中拳处遍及周身,却丝毫未见衰败之象,反而越战越勇。
真机子暗自惊骇,心道:“莫非此人练成金刚不坏之身,打不死么?”一念及此,才知徐鸿儒愿以性命相搏,果然另有文章,但内心深处,却不肯相信世上真有金刚不坏神功。当下平心静气,丝毫不贪功冒进,一套纯阳拳在他手中使将出来,好看煞人。神游物外,与天地化为一体,招势自然而然,如风吹荷叶左右摆,又如行云流水连不断。这套拳法含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至道玄机,天地初开混沌蛮荒自然之力。看得场中群雄如痴如醉,连鼓掌喝采都忘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拳法端的玄妙无方。”
堪堪过了许多回合,真机子忽从逍遥游的境界中回过神来,见眼前番僧虽伤痕累累,仍是未死,劲道反见猛辣,自料这般打下去,终有力竭之时,番僧真是金刚不坏,自己岂非必死无疑?他这么一走神,立即被番僧一腿踢中,喉咙也差些为飞钹掷伤。当即收心摄神,抽出腰中的武当腰剑,三才剑法绵绵不绝的使了出来。
三才剑法是武当派最为玄妙高深的剑法,当年紫阳真人张松溪以此剑法天下无敌,他的七名徒弟却只有真机子得其精髓。真机子以十年的潜心修炼,已有大成。不出数招,那番僧手、脚各中了一剑,血流不止,再几个照面,番僧已显出疲态之状。
真机子心中一喜,立即加强攻势,哪知再过数招,番僧精神复又抖擞,手劲明显强了许多,竟攻得真机子连连后退。以后又复如此,渐渐支撑不住,似乎往嘴里喂进什么丹药,猛然间气力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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