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大军依旧按计划向苍云堡方向推进,但帅帐内的气氛明显更加凝重。萧煜加派了数倍斥候,严密监控那支去向不明的北燕偏师,同时,一道道加密的指令也从帅帐悄然发出,指向后方几个关键的粮草转运节点和边境城池。
林晏清明显感觉到,萧煜交给她的文书里,多了许多关于后方官员履历、人际关系、乃至近期财产异常变动的隐秘信息。这些信息零碎而敏感,显然来自特殊的监察渠道。她心知肚明,这是萧煜在不动声色地启动对内应的排查,而她的情报分析能力,再次被委以重任。
她更加谨慎,将那张巨大的关系网牛皮纸小心收好,只在深夜独自一人时,才就着暖炉的光亮,将新的信息一点点补充上去。她用极细的朱砂笔,在某些官员的名字旁做了不起眼的标记,或用虚线连接起看似无关、实则可能存在利益输送的节点。这项工作如同在雷区行走,必须万分小心,任何疏忽都可能打草惊蛇,甚至引来杀身之祸。
同时,她对后勤物资的核查也愈发严格。每一批粮草军械的入库、出库,经手人、验收标准、运输路线,她都要求记录得清清楚楚,并时不时亲自抽查。这种近乎苛刻的细致,引起了一些底层官吏的私下抱怨,觉得这位林参军太过较真,不近人情。但林晏清不为所动,她清楚,任何环节的漏洞,都可能被内奸利用。
这日,她正在核对一批新到的箭簇质量,发现其中一箱的箭簇锋利度明显不如其他,而且材质似乎也有些差异。她立刻叫来负责验收的军需官。
那军需官是个面色焦黄的中年人,见林晏清质询,脸上堆起讨好的笑:“林参军明鉴,这批箭簇是云州李记工坊所出,向来口碑不错。许是路途颠簸,略有磨损,也是常事。”
林晏清拿起一支箭簇,指尖轻轻划过刃口,又掂了掂分量,摇头道:“并非磨损。你看这开刃角度和重量,与标准制式有细微差别。李记工坊的工艺标准我核对过,不应有此误差。这批箭簇,来源恐怕有问题。”
军需官脸色微变,支吾道:“这个……下官也不甚清楚,或许是工坊赶工所致……”
“赶工更应注重质量,岂会连基本制式都改变?”林晏清目光锐利地看着他,“这批箭簇是经谁手验收?入库记录拿来我看。”
军需官额角见汗,慌忙去取记录。林晏清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疑窦更深。她不动声色地让身边一个机灵的小亲兵,悄悄去打听这个军需官近日有无异常举动。
晚间的沙盘推演,萧煜果然问起了后勤情况。林晏清便将箭簇异常之事禀报,并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萧煜听完,眼神微冷:“查。一查到底。无论是工坊以次充好,还是有人中饱私囊,甚或是……”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是。”林晏清应道,“属下已让人去暗中查探那位王军需官。”
萧煜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能迅速抓住线索并采取行动感到些许满意。“你做得很好。非常时期,后勤便是命脉,容不得半点沙子。”他走到沙盘前,指着代表苍云堡的模型,“根据最新情报,北燕主力已抵达苍云堡外围百里处,开始构筑工事。大战,一触即发。”
林晏清的心提了起来。真正的考验,马上就要来了。
“而那支偏师,”萧煜的手指移向西南方向,“失去了踪迹。”
“失去踪迹?”林晏清惊讶,“那么多兵马,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只有两种可能。”萧煜目光深沉,“要么,他们找到了极其隐蔽的路径,超出了我们斥候的侦查范围。要么……他们化整为零,伪装成了其他身份,混入了某个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
混入?林晏清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白日里核对过的几份关于边境流民的记录。近期确实有一些因为战乱而从北燕控制区逃难过来的流民,被安置在苍云堡后方的几个临时营地。如果那支偏师精锐伪装成流民……
她立刻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萧煜眼中精光一闪:“很有可能!立刻传令,严密排查所有近期接收的流民,尤其是青壮男子,重点核查其身份来历,有无北地口音或特征!”
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整个帅帐乃至后方相关城池都暗中行动起来。
两天后,排查有了结果。在距离苍云堡约八十里的一处流民安置点,发现了数十名形迹可疑的青壮男子。他们自称是来自北燕边境的牧民,但言谈举止间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彪悍之气,而且对牧区生活的细节语焉不详。当地守军接到密令,不动声色地将这些人控制起来,分开审讯。
初步审讯结果令人心惊。这些人果然并非普通流民,而是北燕精锐士兵伪装!他们的任务,并非是直接参与攻城,而是等待北燕主力开始攻城后,在后方制造混乱,焚烧粮草,甚至尝试里应外合,打开某处防守相对薄弱的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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