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兹城,如同镶嵌在塔克拉玛干沙漠北缘的一颗褪色明珠。曾经高耸的夯土城墙,在风沙年复一年的啃噬下,早已坍圮倾颓,只剩下断断续续的、犬牙交错的土垄,沉默地诉说着麴氏高昌王国覆灭(公元640年)后的萧索。城内,昔日繁华的街巷大半被黄沙掩埋,残存的土坯房屋低矮破败,在灼热的阳光下蔫头耷脑。只有靠近城中心王宫旧址附近,几座圆顶的佛寺依旧顽强地矗立着,斑驳的泥塑佛像在风沙中半眯着眼,俯瞰着这座在废墟中挣扎求生的城市。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尘土味、骆驼粪便的膻气,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废墟特有的、混合着朽木和绝望的衰败气息。
司通蹲踞在一段半塌的城墙豁口上,灰白的毛发被风沙染成了土黄,紧贴在嶙峋的肋骨上。金色的瞳孔扫过下方荒凉的街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离开敦煌莫高窟那个藏着秘密的石室后,它一路向西,沿着越来越稀疏的绿洲,穿越了更加酷烈荒凉的戈壁,终于抵达了这座昔日的丝路重镇。身体的状态愈发糟糕。持续的饥渴、风沙的侵蚀、以及那次在土台营地强行爆发留下的暗伤,如同附骨之疽,日夜折磨着它。最让它感到不安的,是体内那种对金属元素的、源自本能的、如同毒瘾发作般的强烈渴求感,正变得越来越难以压制。每一次看到生锈的铁器、丢弃的铜钱,甚至只是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铁腥味,胃里都会传来一阵痉挛般的悸动,唾液不受控制地分泌。
它需要金属。需要那种冰冷的、带着秩序感的物质来填补灵能枯竭后身体的空洞,来平息那源自血脉深处的躁动不安。否则,它感觉自己迟早会变成一只只凭本能驱使、疯狂啃噬金属的怪物。
城西,靠近干涸河床的地方,有一片相对“热闹”的区域。几间用土坯和芦苇搭成的简陋酒肆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门口挂着褪色的布幡。空气中飘荡着劣质酒浆的酸涩味道、烤羊肉的焦香,以及人群粗鲁的喧哗。几个穿着破烂皮袄、腰间挎着弯刀的沙匪模样的人,正围坐在一张油腻的木桌旁,大声划拳喝酒,唾沫横飞。他们的脚边,随意丢弃着啃光的羊骨和几个空瘪的皮酒囊。
司通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瞬间锁定了其中一个沙匪腰间——那里,用皮绳系着一块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暗红色矿石!矿石表面粗糙,布满蜂窝状的气孔,在阳光下闪烁着一种内敛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哑光泽。一股极其微弱、却让司通浑身血液几乎要沸腾的、熟悉的冰冷辐射感,正从那矿石中散发出来!
丑山族!
又是丑山族的遗物!那种污浊的、带着毁灭和寄生特质的能量波动,如同烙印般刻在它的灵魂深处!胃里的痉挛感瞬间被一股滔天的怒意取代!金色的瞳孔因为充血而微微泛红。
它强压下立刻扑下去的冲动。沙匪人多势众,且明显处于亢奋的醉酒状态。硬拼是下下策。它需要机会,一个混乱的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
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沙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解开裤带,朝着酒肆旁边一处半塌的土墙根走去,显然是要小解。他醉眼惺忪,脚步虚浮,警惕性降到了最低。
司通动了。灰白的身影如同融入风沙的一道残影,悄无声息地从城墙豁口滑下,贴着断壁残垣的阴影,几个轻巧的腾跃,就潜行到了那土墙根附近一堆废弃的陶罐碎片后面。它屏住呼吸,金色的瞳孔死死盯着那个背对着它、正对着土墙放水的沙匪。
目标是他腰间那块暗红色的矿石!皮绳系得不算太紧。
就在沙匪系好裤带,身体因为醉酒而微微摇晃、重心不稳的瞬间,司通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弹射而出!目标不是沙匪本身,而是他腰间那块矿石的系绳!
快!准!狠!
锋利的爪子如同最精密的钩刃,在皮绳上一划而过!同时,司通的身体在空中诡异地一扭,前爪精准地勾住了那块因为皮绳断裂而即将坠落的暗红矿石!
“哧啦!”皮绳断裂的轻响。
“嗯?”沙匪似乎感觉到腰间一轻,醉醺醺地低头看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司通已经叼住矿石,借着前冲的势头,后腿狠狠蹬在沙匪因为醉酒而虚浮的后腰上!
“哎哟!”沙匪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蹬,身体彻底失去平衡,发出一声怪叫,踉跄着向前扑倒,重重摔了个狗啃泥,啃了一嘴的沙土!
“什么东西?!”酒桌旁的同伴被惊动,纷纷扭头看来。
司通毫不停留!叼着那块冰冷的、散发着丑山族辐射的矿石,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最近的、一条堆满垃圾和断壁的狭窄小巷猛冲过去!
“猫!是只野猫!叼走了老大的血石!”一个眼尖的沙匪指着司通消失的方向大喊。
“妈的!给老子追!剁了那畜生!”摔得七荤八素的沙匪头子挣扎着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沙土,气得哇哇大叫,酒意瞬间醒了大半。那块“血石”是他前些日子从一个倒霉商队那里抢来的“战利品”,虽然不知道具体价值,但那暗红的色泽让他觉得是个好东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