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岭(帕米尔高原)的风,是淬了冰的钢刀。它呼啸着掠过万古不化的冰川,卷起坚硬的雪粒,抽打在裸露的岩石上,发出鬼哭般的尖啸。空气稀薄得如同被抽空,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渣,肺叶因缺氧而灼痛。目之所及,是连绵起伏、刺破铅灰色天穹的雪峰,如同巨神冰冷的脊骨,沉默地横亘在天地之间。雪线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幽蓝冰裂隙,如同大地张开的、择人而噬的巨口。
司通蜷缩在一道狭窄冰隙的背风处,灰白相间的毛发早已被冰雪染成一片浑浊的灰黄,紧紧贴在瘦骨嶙峋的身躯上,无法提供丝毫暖意。它将自己缩得很小,紧贴着冰冷刺骨的岩壁,每一次细微的颤抖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在龟兹废墟与辰星族对峙时强行爆发留下的暗伤,在翻越海拔更高的垭口时被凛冽罡风撕裂的爪垫,还有体内那如同跗骨之蛆、对金属元素的疯狂渴求感,此刻在极寒与缺氧的恶劣环境下,如同被点燃的毒火,焚烧着它的每一寸神经。
库车赠予的那几块深褐色蜜膏早已耗尽。那能暂时压制金属躁动的草木甘甜消失后,反噬来得更加凶猛。它感觉自己像一座濒临喷发的火山,外壳冰冷僵硬,内里却翻腾着熔岩般的饥饿与对冰冷秩序的疯狂渴望。爪边那块从龟兹带出来的、被啃噬得只剩下核桃大小的暗红丑山矿石,如同一个邪恶的诱惑,散发着污浊的辐射波动,既加剧着身体的痛苦,又带来一种病态的、短暂的慰藉。
它低下头,金色的瞳孔因为痛苦和虚弱而微微涣散,盯着那块冰冷的矿石。库车的告诫——“此物不祥,久伴伤身”——言犹在耳。那能涤荡戾气的第五弦乐音,仿佛还在风雪中飘荡。然而,在这绝境之中,佛理的“空性”与乐音的“和谐”,都显得如此遥远而无力。生存的本能,如同冰隙底部咆哮的暗河,汹涌地冲刷着它残存的理智。
它张开嘴,锋利的牙齿因寒冷而微微打颤,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决绝,狠狠咬向那仅存的矿石!
“咔嚓!”
坚硬的矿石碎屑在齿间崩裂!冰冷的、带着浓重铁锈和硫磺气息的粉末瞬间充斥口腔,混合着唾液,带来一种令人作呕的腥涩!更强烈的、污浊的丑山族辐射能量,如同冰针般顺着食道涌入胃囊!胃部猛地一阵痉挛,带来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感!然而,在这极致的痛苦之中,一种扭曲的满足感也随之升起——身体的空洞被这污秽的物质暂时填满,血脉中的躁动被强行压制下去。
司通剧烈地咳嗽着,吐出混杂着矿石粉末和血丝的唾液。它疲惫地将头搁在冰冷的岩石上,金色的瞳孔失神地望着冰隙外铅灰色的天空。风雪依旧,前路茫茫。翻越葱岭的艰辛远超它的想象。库车梦中那片熔岩翻滚的赤红之海(坤渊)的入口究竟在何方?这无尽的苦行,是否真的有意义?
意识在寒冷、缺氧、疼痛和矿石带来的短暂麻痹中渐渐模糊。就在它即将沉入昏睡的深渊时,一股微弱却清晰的能量波动,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猛地穿透风雪,撞入了它沉寂的灵能感知边缘!
这波动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司通无比熟悉的、恢弘而古老的秩序感!与龟兹库车的“耶婆瑟鸡”第五弦、与敦煌石室中那奇异画布的气息如出一辙!是风筝电厂能量缓冲材料的特有波动!而且…这波动的源头,并非来自地底深处,而是来自…东南方向!来自那被无尽雪山阻隔的、传说中的佛国——天竺!
这感知如同强心剂,瞬间刺穿了司通的昏沉!它猛地抬起头,金色的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希望而骤然收缩!风筝电厂的遗存,竟然流落到了天竺?难道月羽的遗泽,或者尼巴鲁的碎片,早已随着恒河之水,融入了那片古老的土地?
一股新的力量,混合着对线索的渴望和对解脱的渺茫期盼,支撑着它摇摇欲坠的身体。它艰难地站起身,抖落身上厚重的积雪,最后看了一眼爪边那仅存的、散发着污浊辐射的矿石碎块。库车的告诫再次回响。它犹豫了片刻,最终伸出爪子,狠狠地将那碎块扫入了深不见底的冰裂隙中!
矿石翻滚着,消失在幽蓝的黑暗里,只留下一道细微的回响。
摆脱了这最后的诱惑与负担,司通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肺部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但精神却为之一振。它迈开僵硬的四肢,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循着那丝微弱却清晰的秩序能量波动,义无反顾地再次扑入了葱岭无边无际的风雪之中。目标,天竺。
不知在风雪和严寒中挣扎了多久,忍受了多少次滑坠冰裂隙边缘的惊魂,当眼前终年不化的冰雪逐渐被葱郁的森林和湿润的暖风取代,当空气中开始弥漫开浓郁得化不开的花香、香料气息以及恒河平原特有的、带着泥土和水汽的湿热时,司通知道,它终于踏上了天竺的土地。
眼前的景象,与它经历过的任何地方都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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