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法院嘅羁留室,比赤柱嗰间更加压抑。四壁唔系水泥,而系光滑到反光嘅浅绿色油漆,连条缝都揾唔到,睇耐咗眼都花。一张固定死嘅胶凳,一张焊实嘅铁台,除此之外,乜都冇。空气里永远系一股消毒药水混住不锈钢嘅冰冷气味,吸入口鼻,连心都冻埋。
我坐在度,身上唔再系囚衣,而系一套唔多合身、皱巴巴嘅深色西装,系法援律师勉强帮我揾来嘅。手脚上嘅镣铐除低咗,但系手腕上仲扣住条唔起眼嘅电子监控带,提醒我依然系个囚犯。过肩龙同睚眦好似冬眠了,死气沉沉。背后嘅关公,更加系沉寂得像一潭死水,连一丝涟漪都没。自从西贡废仓关公“上身”之后,佢就好似耗尽了所有力量,再没任何动静。
今日,系我作为控方污点证人,正式出庭指证白头佬嘅大日子。
门锁“咔哒”一声打开。两个穿着法庭制服、面色严肃嘅庭警走进来。
“韦吉祥,时间到了。”其中一人毫无感情噉讲。
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领口——虽然根本没啥好整理。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知道,踏出呢道门,面对嘅唔单止系法官同陪审团,更系白头佬那双即使隔着被告席护栏,都依然阴冷得像毒蛇一样嘅眼睛,同埋佢背后可能仲未浮现嘅势力。
走廊又长又静,皮鞋踩在光洁嘅地板上,发出空洞嘅回音。我被一左一右夹住,走向法庭。心跳得好厉害,但唔系惊,系一种夹杂住仇恨、不甘同几分茫然嘅复杂情绪。我为咩坐在度?为咩要企在呢个曾经我最鄙夷嘅地方,指证一个我曾经以为系盟友嘅人?
法庭门打开,里面嘅灯光好刺眼。黑压压一片人头,窃窃私语声像一群苍蝇再度嗡嗡叫。记者嘅长枪短炮对准过来,闪光灯噼里啪啦乱闪,晃得我睁唔开眼。我下意识噉想抬手挡,但系忍住了,只是微微眯起眼,面无表情噉跟住庭警,行向证人台。
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钉在我身上,有好奇,有鄙夷,有愤怒,有幸灾乐祸。我没理会,目光直接射向被告席。
白头佬就坐在度。佢依然穿着得体嘅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色平静,甚至嘴角仲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嘅、好似睇紧一场与己无关嘅闹剧般嘅笑意。但系,当我目光同佢接触嘅一瞬间,我捕捉到佢眼底深处一闪而过嘅、冰寒刺骨嘅怨毒同杀意。佢好快就移开视线,好似唔屑于多睇我一眼。
控方律师——一个看起来精明干练嘅中年男人,开始问我问题。问题好详细,从我点样加入和兴盛,点样认识根叔、明哥,点样卷入砵兰街嘅纷争,到后来点样被利用、被追杀,以及最后点样发现白头佬就系幕后黑手“老鬼”……所有嘅细节,都要我喺法庭上,喺众目睽睽之下,再讲一次。
每讲一句,都像亲手撕开自己身上嘅伤疤。明哥嘅死,长毛嘅惨状,阿崩嘅背叛……一幕幕血腥嘅画面在眼前闪过。我嘅声音有啲沙哑,有啲颤抖,但系我强迫自己讲下去。我知道,呢度系我唯一能为自己、为死咗嘅兄弟讨回一点点公道嘅地方。
当我讲到西贡废仓,讲到关公仿佛“附身”般嘅奇异经历时,法庭里响起一阵压抑不住嘅哗然同窃笑。连法官都皱起了眉头。辩方律师——一个看起来更加咄咄逼人嘅家伙,立刻抓住机会起身反对。
“法官阁下!我反对!证人正在度讲述一啲毫无科学根据、近乎迷信嘅幻想!呢啲证词完全唔应该被采纳!”
控方律师立刻反驳:“法官阁下,呢段经历系证人亲身感受,虽然离奇,但系与后续事件发展有直接关联,有助于陪审团理解当时嘅情境同证人嘅心理状态!”
法官敲咗敲法槌,示意安静,然后看向我:“证人,请你只陈述客观事实,唔好加入个人嘅主观臆测同无法证实嘅感受。”
我咬咗咬牙,知道呢啲嘢讲出嚟冇人信。我跳过咗关公嘅部分,只话自己当时因为极度愤怒同绝望,爆发出超乎寻常嘅力量,制服咗杀手,并且从白头佬身上抢到了关键证据——嗰尊融合咗青铜碎片嘅玉观音。
当我提到玉观音时,白头佬嘅面色终于变了变,虽然好细微,但系冇逃过我嘅眼睛。
控方律师示意法警将玉观音作为证物呈上。当那尊散发着柔和微光嘅玉观音被放喺证物台上时,法庭里再次响起一阵低语。
轮到辩方律师盘问。佢像一头闻到血腥味嘅鲨鱼,扑了上来。佢嘅问题极其尖锐同刻薄,不断质疑我嘅人格,将我描绘成一个为求自保、不择手段噉诬陷他人嘅黑帮分子。
“韦吉祥先生,你系咪承认自己系一个有多项严重刑事案底嘅人?”
“系。”
“你系否承认,你曾经系黑社会组织和兴盛嘅重要成员?”
“系。”
“你系咪承认,你曾经参与过多宗暴力事件,甚至涉及人命?”
“……”我沉默了一下,“系。”
“那么,法官阁下,陪审团的各位女士们先生们,”辩方律师转向众人,摊开手,“一个如此劣迹斑斑、满口谎言嘅人,佢嘅证词,究竟有几多可信度?佢系咪可能为咗换取减刑,而编造出一套完整嘅故事来诬陷我嘅当事人,一位受人尊敬嘅警务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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