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晨雾还没散透,陆野家院门口的艾草已垂下串浅绿的穗子。叶知秋踮着脚把最后一束艾草挂在门楣上,草叶上的露珠“啪嗒”掉在她鼻尖:“野子,你闻闻——”她把沾着晨露的艾草凑到他鼻前,“香得能醒三天的困!”
陆野正蹲在堂屋地上编五彩绳,红、黄、蓝、绿、紫的丝线在他粗粝的指缝间穿梭,很快拧成条小蛇似的绳结:“奶奶说,这绳子要戴到端午后第一场雨,雨水冲了,霉运就跟着流走。”他抬眼看向叶知秋,“秋姐,你手腕细,我给你编条细的——”
“不用。”叶知秋笑着把五彩绳系在自己腕上,“我小时候在城里,外婆也给我编过。那时候总嫌绳子土,偷偷摘了扔了。”她摸了摸腕上的绳子,“现在倒觉得,这颜色比城里的首饰还好看。”
暖宝从里屋蹦出来,扎着两根羊角辫,辫梢系着红绸子,手里举着个塑料盆:“爸爸!妈妈!我要帮你们泡糯米!”她的小棉鞋踩在青石板上“咯吱”响,盆里的糯米浸在清水里,颗颗透亮像珍珠。
“小宝儿,糯米要泡够四个钟头。”陆野接过盆,“你先去把粽叶煮上——王奶奶今早送来的芦苇叶,泡软了才能包。”
“知道啦!”暖宝拎着盆往厨房跑,路过院门口时,正撞见王铁柱扛着两大筐粽子从外面进来:“野子!叶知秋!我老伴儿说,今儿个端午,咱左邻右舍得一块儿吃粽子!”他掀开盖子,蜜枣粽的甜香混着芦苇叶的清苦,“热乎的,刚出锅!”
“王哥,你这太破费了!”叶知秋连忙摆手,“咱们自家包的粽子够吃了。”
“破费啥!”王铁柱把筐往地上一倒,粽子“咚咚”砸在青石板上,“你上次帮我家的娃儿补课,我记着呢!再说了——”他冲陆奶奶挤眼睛,“咱奶奶说了,端午吃百家粽,一年不生病!”
话音刚落,李狗蛋推着辆二八自行车从巷口过来,后座绑着个鼓鼓囊囊的竹篮:“铁柱哥,我这篮里是‘碱水粽’——我妈说,碱水泡过的糯米更黏,蘸白糖能吃出蜜味儿!”他冲暖宝挤眼睛,“小宝儿,等会儿给你留个,咬一口,甜得能齁死蜜蜂!”
“谢谢狗蛋叔!”暖宝挥了挥小拳头,“我给你唱首歌——‘五月五,是端阳,粽子香,艾草长’!”
陆奶奶颤巍巍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个粗陶碗:“野子,秋丫头,来吃‘五黄’——”她掀开碗盖,黄鳝、黄鱼、黄瓜、咸蛋黄、雄黄酒摆得整整齐齐,“你爷爷当年说,端午吃五黄,一年都兴旺。”
“奶奶,雄黄酒我可不喝。”叶知秋笑着摆手,“我怕辣。”
“那我喝。”陆野端起碗抿了一口,“辣得过瘾!”他擦了擦嘴角,“爷爷当年就爱喝这个,说‘雄黄酒是男人的胆’。”
“小宝儿,过来。”陆奶奶招了招手,“奶奶给你手腕系上‘长命缕’——”她从兜里摸出条五彩绳,“这绳子是我年轻时织的,戴到下雨天,雨水冲了,灾病都冲走。”
暖宝乖乖伸出手腕,任陆奶奶系绳子:“奶奶,我长大了也要给你系!”
“好。”陆奶奶笑着摸她的头,“等你长大,奶奶老了,走不动了,你就给我系。”
厨房里飘来粽叶的清香,叶知秋正蹲在大铁盆前洗粽叶。她的指尖沾着粽叶的绿汁,发间的玉簪闪着温润的光:“野子,你过来搭把手——这粽叶要一片一片擦干净,不然包的时候会漏米。”
陆野放下五彩绳,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粽叶:“奶奶说,粽叶要选头年的老叶,煮软了才有韧性。”他捏起片粽叶,轻轻一卷,“你瞧,这样卷成漏斗形,米才不会漏。”
“我也要学!”暖宝踮着脚扒着灶台,“爸爸,我帮你递糯米!”她的小手捧起把糯米,歪歪扭扭撒进粽叶里,“妈妈,你看!我撒得匀吗?”
“匀。”叶知秋笑着把她抱上膝盖,“小宝儿真能干。”她捏起颗蜜枣塞进粽叶,“再放颗枣,甜得能齁死个人。”
陆野把粽叶折起来,用棉线缠紧:“奶奶说,缠线要绕三圈,少一圈都漏米。”他的手指灵活得像穿针引线,“秋姐,你尝尝我包的——”
“等等。”叶知秋拦住他,“要等水开了再煮。”她指了指灶上的大铁锅,“王哥送的粽子都煮上了,咱们的也得赶在晌午前煮好。”
暖宝趴在灶台边,盯着锅里的水:“水怎么还不开?”
“快了。”陆野摸了摸她的头,“就像你等糖画,等得越久,越甜。”
“那我要等最甜的!”暖宝舔了舔嘴唇,“等粽子煮好了,我要吃十个!”
“小祖宗。”叶知秋笑着刮她鼻尖,“吃三个就够了,吃多了肚胀。”
“不要!”暖宝搂住她的脖子,“我要吃十个,给爸爸五个,给妈妈五个,给奶奶五个——”
“好好好。”陆野笑着应下,“都给你留着。”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斜斜照进厨房,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泡,粽叶的清香混着糯米的甜,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王铁柱和李狗蛋蹲在门槛上抽烟,李狗蛋媳妇儿端来刚煮好的大蒜:“野子,吃瓣蒜——端午吃蒜,防虫防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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