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雪来得早,凌晨时分便簌簌落了满院。陆野被闹钟叫醒时,窗外已是一片银白。他揉了揉眼睛,听见里屋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叶知秋正轻手轻脚地给暖宝穿棉裤,小丫头蜷在被窝里,睫毛上还沾着睡意。
“爸爸!”暖宝一看见陆野,立刻蹬开被子扑过来,怀里抱着个绒布包,“奶奶说冬至要包饺子,我给麦芒弟弟包最圆的!里面要塞花生,他咬到了会开心!”
陆野笑着接住她:“小宝儿的饺子,得选最白的面。”他掀开柜子,取出陆奶奶提前晒好的雪花粉,“这面粉是秋末收的冬小麦磨的,筋道得很。”
厨房里,陆奶奶已经生了火,大铁锅烧着热水。“野子,面和上了吗?”她系着靛蓝围裙,手里攥着块面团,“冬至的饺子,面要和得软乎,才经煮。”
“奶奶手巧。”陆野接过面团,“去年您包的韭菜饺子,我在外面想了一冬天。”
暖宝趴在案边,看叶知秋揉面:“知秋姐,面团像云朵!”
“是呀。”叶知秋笑着刮她鼻尖,“等会包成小元宝,就更像云朵了。”她将面团搓成长条,切成小剂子,“小宝儿,来学擀皮。”
暖宝踮脚够擀面杖,小手笨拙地压着剂子:“我要给弟弟擀最圆的皮!”
院门口传来“突突”声,王铁柱的三轮车碾着雪来了。他跳下车,肩头落满雪花:“野子!叶丫头!冬至包饺子,我家新磨的芝麻香油,拌馅最香!”他掀开棉帘,露出车斗里的陶坛,“还有我娘腌的酸菜,配羊肉馅绝了!”
“铁柱哥,快进来!”陆野接过陶坛,“去年你送的羊肉,知秋做的手抓肉,暖宝连吃三块。”
李狗蛋推着平板车紧随其后,车上码着整整齐齐的韭菜和虾仁:“这是按你要求备的,韭菜要选头茬的,虾仁是今早刚捞的。冬至饺子,要鲜得掉眉毛!”他冲暖宝挤眼,“小宝儿,叔给你留把小勺子,等会你搅馅,说'给弟弟的鲜饺子'!”
“我要给麦芒弟弟留最大的馅!”暖宝攥紧勺子,踮脚够案上的韭菜,“弟弟的饺子,要比我的还鲜!”
包饺子的热闹从厨房漫到院子。陆奶奶揉面,叶知秋擀皮,陆野和暖宝调馅,王铁柱烧火,李狗蛋剥蒜,连平时少言语的张婶都端着自家腌的萝卜干来凑趣:“野子,你这饺子馅,能香哭隔壁村的狗!”
“婶子说笑了。”陆野笑着递过一碗热汤,“您尝尝,这羊骨汤熬了半夜。”
暖宝蹲在小板凳上,小手捏着饺子皮,学着大人的样子往里塞馅:“爸爸,这个饺子像小船!”
“是呀。”陆野捏紧她的手,“等会下锅,小船就变成小白鹅,游到麦芒碗里。”
叶知秋手把手教她:“褶子要捏匀,不然煮的时候会破。”她的指尖沾着面粉,“你奶奶当年教我,说饺子包得圆,日子过得甜。”
王铁柱往锅里下了第一把饺子:“浮起来喽!冬至的饺子,要吃刚出锅的!”他捞起一个,吹了又吹,递给暖宝,“小宝儿尝尝,鲜不鲜?”
“鲜!”暖宝咬开饺子,汤汁溅在鼻尖,“里面有虾仁!弟弟肯定喜欢!”
夜里,饺子在竹匾上码成小山,冒着热气。陆奶奶端来醋碟,里面泡着蒜末和辣椒:“蘸这个,更香。”
“奶奶,”陆野夹起一个饺子,“今年的饺子,比去年多包了一百个。”
“那是。”陆奶奶笑,“麦芒会走了,暖宝能帮忙了,咱家的人,一年比一年多。”
窗外雪越下越大,屋檐下的红灯笼被风吹得摇晃。陆野望着满桌的饺子,忽然想起小时候跟着爷爷包饺子的日子。“知秋,”他轻声说,“冬至包饺子,包的是团圆,吃的是心意。”
“是啊。”叶知秋靠在他肩头,“不管多冷的天,只要一家人围坐着,就暖了。”
陆野在笔记本上写道:
“冬至的饺,包出冬的圆。
面香裹着馅鲜,热气漫着笑谈,
弟弟的小饺子,姐姐的小褶子,
奶奶的老面杖,
都在说:
岁寒已至,
有饺可围,
便是最好的圆满,
最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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