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掠过旧书店的玻璃窗,在积着薄尘的玻璃上划出蜿蜒的水痕。林墨用指尖抹掉窗上的雾气,望着巷口被雨水浸成深褐色的青石板路,耳边传来书架后秦老板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今天的第三十三滴雨砸在铜铃上时,会有人来问起《星轨图谱》。”秦老板突然从古籍堆里探出头,鼻梁上架着的老花镜滑到鼻尖,露出那双总是蒙着薄雾的眼睛。
林墨正往书签上烫金箔,闻言手一抖,金箔烫歪了边角:“秦叔又说谜语了。”他低头用镊子取下废箔,金属镊尖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三个月前他来这家“拾遗书店”打工时,秦老板也是这样突然开口,准确预言了会有穿红裙的女人来寻找一本1947年的《园艺手册》。
铜铃在门楣上轻轻晃动,挂绳上系着的青花瓷片叮咚作响。林墨瞥向墙上的挂钟,时针刚过下午三点,雨势却毫无减弱的迹象。他重新拿起金箔,忽然听见巷口传来皮鞋踩过水洼的声音,节奏急促,像是在追赶什么。
门被推开时带进来一阵湿冷的风,铜铃骤然急促地响起。林墨抬头,看见一个穿深灰色风衣的男人站在门口,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在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男人摘下被雨水打湿的宽檐帽,露出额前一道浅疤,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满墙的古籍时停顿了半秒。
“请问有《星轨图谱》吗?”男人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左手不自觉地按在风衣内袋上。
林墨的指尖悬在半空,金箔烫头的余温灼得指腹发疼。他看向秦老板的方向,却发现原本堆着古籍的藤椅空无一人,只有那本线装的《论语》翻开在“为政篇”,书页间夹着的银杏叶标本正在穿堂风里轻轻颤动。
“二楼左转第三排书架,倒数第五层。”林墨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店里回荡,他记得秦老板上周整理藏书时,确实把一本封面烫金的线装书放在那里,书脊上模糊的字迹像是“星轨”二字。
男人颔首道谢,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上了二楼。林墨望着他消失在楼梯转角的背影,忽然发现对方风衣下摆沾着一片深绿色的鳞片,边缘泛着珍珠母贝般的虹光——那是只有在城西废弃码头的潮间带才有的砗磲鳞片。
“别碰他留下的任何东西。”秦老板的声音从柜台下传来,林墨低头,看见老板正蹲在樟木箱前,手里捧着个巴掌大的铜制罗盘,罗盘中心的指针正疯狂旋转,在铜盘上划出细碎的火花。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林墨迅速站直身体,看见男人手里捧着本深蓝色封皮的书走下来。书脊上烫金的星轨图案在阴雨天里泛着冷光,封面上积着的薄尘被指尖扫出两道清晰的痕迹。
“多少钱?”男人把书放在柜台上,林墨注意到他右手食指第二关节处有圈淡青色的勒痕,像是常年握着什么细长的东西。
“秦老板说,找这本书的人要留下一样‘看得见却摸不着’的东西。”林墨复述着三个月来熟记于心的规矩,目光落在男人风衣口袋露出的半截银链上。
男人沉默片刻,从内袋取出个玻璃小瓶。瓶中装着半透明的蓝色液体,里面悬浮着细碎的光点,像是把夏夜的萤火虫封在了里面。“这是凌晨四点的海雾凝结液,见光即散。”他把小瓶放在书旁,玻璃与木头碰撞的轻响惊得铜铃又颤了颤。
林墨刚要伸手去拿,男人已经抓起《星轨图谱》转身推门。雨幕吞没他背影的瞬间,林墨看见他风衣后领处露出个黑色纹身,像是半轮残缺的月亮。
“追上去,看看他往哪个方向走。”秦老板不知何时站到了身后,手里的罗盘指针已经稳定下来,正死死指着巷口的方向。林墨抓起伞冲出店门时,只听见老板在身后补了句,“别让他过第三个十字路口。”
雨丝钻进衣领时,林墨才发现自己忘了问为什么。穿风衣的男人在巷口右转,深灰色的身影在雨幕里忽明忽暗,像片被风卷动的枯叶。林墨踩着水洼追赶,皮鞋里灌满了冰冷的雨水,却不敢放慢脚步——他记得上个月有个拒绝遵守规矩的客人,离开时带走了一本《敦煌残卷》,三天后新闻里说那人在自家阁楼里失踪,只留下满地撕碎的书页。
男人在第二个十字路口突然左转,林墨追到街角时,看见他正站在公交站台的广告牌下翻书。霓虹灯管在广告牌上闪烁,把男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随着灯光明暗微微扭曲。
林墨躲在邮筒后,看见男人从书页里抽出张泛黄的羊皮纸。雨水落在羊皮纸上却没有晕开,纸上用朱砂画着复杂的星图,七个红点沿着北斗七星的轨迹排列,其中一个红点正发出微弱的红光。
“找到了……”男人的声音被风吹散,林墨却清晰地看见他从风衣内袋取出根银质短杖,杖头镶嵌的蓝宝石与书中星图的红点产生共鸣般的震颤。
突然,男人猛地抬头望向林墨藏身的方向。林墨心脏骤停的瞬间,看见男人眼中闪过一道银光,如同深海里的鱼群骤然翻身。他转身就跑,雨水模糊了视线,耳边传来短杖划破空气的锐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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