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阁内的茶香尚未散尽,朝堂之上的余波已开始扩散。
吏部右侍郎张珩被擢升为户部尚书的消息,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溅入一滴冷水,瞬间炸开。这位素以清廉刚直、甚至有些不通人情着称的官员,竟能越过众多资历更老、背景更深的候选人,一举登上户部堂官之位,其中意味,耐人寻思。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长公主江离芷在剪除赵党羽翼后,迅速安插自己人的手段。只是这张珩,并非长公主嫡系,其升迁背后,透着不寻常。
承恩公府,书房内。
赵覃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手中的青瓷茶盏被他捏得咯吱作响,最终“啪”一声重重顿在桌上,茶水四溅。
“好!好一个江离芷!好一个墨羽!”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竟让张珩那个迂腐之辈爬了上来!这是在打我的脸!打整个赵家的脸!”
幕僚躬身立在下方,小心翼翼道:“公爷息怒。张珩此人,虽与我们有旧怨,但向来独来独往,未必就死心塌地跟着长公主。或许……我们可以试着拉拢?”
“拉拢?”赵覃冷笑,“你当他张珩是什么人?油盐不进的一块顽石!当年他儿子在地方上犯事,证据确凿,我不过顺势推了一把,他便恨我入骨。如今他得势,不想着法子报复已是万幸,还指望他投向我们?”
他烦躁地在书房内踱步:“关键是那墨羽!此女回京不过数日,便搅得天翻地覆。李崇明倒台,必有她在背后推波助澜!她手里究竟还握着多少对我们不利的东西?”
一想到那些关于北境军饷、关于他与李崇明往来密信的指控,赵覃就感到一阵心悸。那些事,做得隐秘,墨羽是如何得知?难道她在北境时,就已开始布局?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赵覃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墨羽……此女不能留。她在京中根基尚浅,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幕僚一惊:“公爷,墨羽刚立大功,圣眷正浓,又是手握兵权的将领,动她,风险太大!若被查知……”
“那就做得干净点!”赵覃压低声音,语气阴寒,“京城这么大,出点‘意外’很正常。比如……遇个匪,或者,旧伤复发?”
……
与此同时,新任户部尚书张珩,正步履沉稳地走向户部衙门。他年近五旬,面容清癯,目光锐利,一身半旧的官袍浆洗得发白,却熨帖得一丝不苟。
衙门内外,大小官员列队迎接,神色各异。有敬畏,有审视,更有不少出自赵党或与李崇明关联密切者,眼神中藏着不甘与怨毒。
张珩面无表情,径直走入大堂,在那张象征着户部最高权柄的紫檀木大案后坐下。案上堆积如山的卷宗,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前任留下的烂摊子。
他没有急于翻看,而是抬眼,目光如电,扫过堂下众官。
“本官受殿下信赖,执掌户部,唯‘清、慎、勤’三字而已。”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刚正之气,“自即日起,北境军饷、各地赈灾款项、河道修缮银两,所有账目,需逐项重新核算,厘清去向。凡有亏空、贪墨、挪用者,无论涉及何人,一律按律严办,绝不姑息!”
一番话,掷地有声,让堂下不少人脸色发白。这位新尚书,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是个不懂变通的硬骨头。
而此刻,处于风暴另一中心的墨羽,却显得格外悠闲。
她没有去京畿大营点卯,也未与任何同僚往来应酬,只带着两名亲卫,策马出了城,在京郊的西山脚下漫行。冬日的山峦显得有些秃败,寒风掠过光秃的枝桠,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一名亲卫策马靠近,低声道:“将军,我们的人发现,从昨日开始,有几拨形迹可疑的人在府外窥探,今日我们出城,后面也缀着尾巴。”
墨羽勒住马缰,眺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山脊,唇边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看来,有人已经坐不住了。”她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天气,“是赵家的人?还是李崇明的余党?”
“手法不算高明,像是江湖路子,但背后指使,指向赵家无疑。”亲卫回道。
“江湖路子……”墨羽轻轻咀嚼着这几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也好。整日对着朝堂上那些虚伪面孔,也腻了。活动活动筋骨,倒是不错。”
她调转马头,看向来时路,目光锐利如鹰隼。
“让他们跟着。找个僻静地方,‘招待’一下咱们的客人。”
“是!”
马蹄声再次响起,朝着山林更深处而去。积雪的山道上,几行蹄印蜿蜒向前,仿佛刻意引导着追踪者,步入早已设好的陷阱。
新旧势力的碰撞,从未停止。明面上的升迁罢黜,暗地里的跟踪刺杀,共同构成这权力场中永恒的主题。
而墨羽这把刚刚饮血的刀,正期待着,下一次出鞘的机会。无论是朝堂,还是这荒郊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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