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尽欢》终篇:我们的颜色
寒声的幻觉在深秋的一个清晨彻底改变了形态。
不再是扭曲的形状或尖叫的颜色,而是一种温和的低语,像远方的歌声,像记忆中母亲哼唱的摇篮曲。她站在工作室中央,看着阳光透过窗户,在空气中画出金色的通道,尘埃在其中舞蹈如微小的星辰。
“它们不再伤害我了,”她对满天秋说,声音里有一种新生的平静,“它们成为了...音乐。”
满天秋正在为寒声整理颜料,按色系排列,像为彩虹谱曲。她抬头微笑,眼角细细的笑纹在晨光中格外柔和。距离那次展览已过去半年,距离见父亲已过去三个月,而她们的《须尽欢》系列刚刚在柏林的双年展上获得了评委会特别奖。
“也许它们一直都想成为音乐,”满天秋说,“只是你终于学会了聆听的方式。”
寒声走近,从背后轻轻环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这是她新学会的亲密方式,不再带着最初的犹豫,而是如同呼吸般自然。
“今天想画什么?”满天秋问,手指轻抚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不画了,”寒声轻声说,“今天,我想结婚。”
工作室突然安静下来,连尘埃都仿佛凝固在空中。满天秋缓缓转身,面对寒声,寻找她眼中的玩笑痕迹,却只找到一片清澈的认真。
“结婚?”她重复这个词,像品尝一颗陌生的糖果。
寒声点头,从工作台上拿起一个小木盒,打开。里面不是戒指,而是两枚精致的胸针——一枚是微缩的调色盘,上面点缀着细小的宝石,代表她们共同创作中使用过的所有颜色;另一枚是星辰的形状,镶嵌着小小的钻石,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
“没有婚礼,没有宾客,没有誓言。”寒声的声音轻柔却坚定,“只有我们,和见证我们相遇的那片星空。”
满天秋的眼中泛起泪光,她拿起那枚星辰胸针,手指微微颤抖:“你知道我不相信永恒的承诺。”
“我也不相信,”寒声微笑,“但我相信此刻的真实。而此刻,我想与你在法律的见证下,成为彼此生命中的一部分。”
她们选择了市政厅最小的礼堂,只有满建雄和画廊主李曼作为见证人。满天秋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丝质长裙,寒声则是她常穿的黑色西装。没有摄影师,只有寒声的速写本,由李曼草草画下仪式的过程。
当交换誓词时,寒声没有说“至死不渝”,而是说:“我愿与你共同探索每一个当下的真实。”
满天秋的回应是:“我愿在你的所有世界里,做那个不变的常数。”
仪式简短得近乎仓促,但当她们在结婚证书上签下名字时,满天秋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某个一直漂泊的部分终于靠岸。
当晚,她们回到了工作室。满建雄本想安排豪华的晚餐,但她们婉拒了。
“我们有我们自己的庆祝方式。”满天秋对父亲说,在他脸颊上留下一个吻。
工作室里,烛光代替了电灯,简单的食物代替了盛宴。她们坐在地板的坐垫上,分享着一瓶红酒,回顾着《须尽欢》系列的全部作品——从《溺死的星星》到最新完成的《恒久的瞬间》。
“知道吗,”寒声抿了一口酒,眼神在烛光中格外柔和,“医生说我最近的脑部扫描显示异常活动减少了百分之七十。他说这是‘奇迹般的改善’。”
满天秋握住她的手:“不是奇迹,是你学会了与自己的和解。”
寒声轻轻摇头:“是你教会了我和解的可能。”
她起身,从画架后拿出一幅被布覆盖的画作:“这是给你的结婚礼物。”
满天秋掀开盖布,呼吸微微一滞。画面上是她们二人,但不是肖像,而是由无数细微的颜色点构成的形象,如同修拉的点彩画法,但更加精细,更加生动。当视线稍稍模糊时,两个形象仿佛融为一体,成为一种新的颜色——一种无法被命名,却充满温暖与生命力的色彩。
“我花了三个月,”寒声说,“尝试调配出属于我们的颜色。最后发现,它无法用任何单一颜料调出,只能通过我们彼此的映照而存在。”
画的底部,有一行小字:“我们的颜色,在每一次相遇中重生。”
满天秋的泪水终于落下,不是出于悲伤,而是出于一种满溢的感动。她从未收到过如此契合她灵魂的礼物。
“我也有东西给你。”她起身,从包里拿出一个古老的音乐盒。打开盖子,清脆的乐声流淌而出——是她在视频通话中为寒声弹奏过的那首《秋日私语》。
“这是我母亲留下的,”满天秋轻声说,“她离开前,常常用这个音乐盒哄我入睡。现在,我想把它交给你。”
这个礼物的意义如此沉重,又如此珍贵。寒声接过音乐盒,仿佛接过一个孩子的信任,一个家族的记忆,一个延续的承诺。
她们在烛光中跳舞,没有音乐,只有心跳的节奏。寒声的幻觉以新的形式出现——她看见颜色随着她们的移动在空气中流淌,如同温柔的河流,如同永恒的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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