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阿瑞歇了晌,蔫蔫地坐在窗前临帖。阿瑞被暑气蒸得有些没精神,一笔一画都透着股懒洋洋的劲儿。
蔺景然坐在一旁打着扇子,瞧他那模样,好笑道:“若是困,再去躺会儿。功课不急于一时。”
阿瑞摇摇头,叹了口气:“父父说了,学业不可荒废。赵师父也常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
宫女山清端着冰镇好的绿豆汤进来,笑着插话:“殿下用功是好事,可也得顾着身子。这大热天的,娘娘特意让奴婢准备的,殿下喝一碗解解暑气。”
阿瑞眼睛一亮,放下笔,乖乖喝了起来。春桃低声道:“娘娘,方才奴婢去内府局领份例,瞧见贤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也去了,正跟管事的说话,声音不大,但奴婢隐约听见……像是提起了月光锦。”
蔺景然浑不在意:“由她说去。”
春桃撇撇嘴:“可是……贤妃娘娘若是知道陛下赏了咱们那么罕见的好的料子,娘娘收着不穿,指不定又要编排什么话传到太后娘娘耳朵里。”
蔺景然懒懒道:“她编排的还少么?穿与不穿,都是话柄。穿了,是招摇;不穿,是不敬,管她呢。咱们自己舒坦最要紧。”
挽风点头附和:“就是!咱们娘娘穿什么都好看,才不稀罕那劳什子月光锦!贤妃娘娘那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蔺景然失笑,用扇子轻点挽风的额头:“就你话多。”
话虽如此,蔺景然心里却明镜似的。云贤妃盯着明曦宫的一举一动,这月光锦的事,不过是个由头。
果然,没过两日,去给皇后请安时,云贤妃扫了蔺景然一眼,她依旧是那副温婉模样,只是话里话外,总绕着规矩和本分打转。
不是说哪位妹妹宫里的用度稍稍超了些,便是提醒众人要谨记身份,莫要因些许恩宠便忘了宫规森严。
樊才人是个直肠子,听得有些不耐烦,接口道:“贤妃姐姐操心的是。不过咱们姐妹在皇后娘娘治下,哪个不是谨守本分?倒是有些人,整日里盯着别人的碗里的饭,也不嫌累得慌。”她这话意有所指,就差没直接点云贤妃的名了。
蔺景然悄悄拉了她的袖子一下。
云贤妃斜了樊才人一眼:“樊妹妹心直口快,姐姐也是为大家好。毕竟,树大招风,越是得脸的时候,越要谦卑谨慎,免得落人口实,带累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清誉。”
云贤妃说着,又叹了口气:“就说慈安宫那边吧,太后娘娘近日为着小郡主的教养之事,甚是劳神。咱们做晚辈的,不能分忧已是惭愧,若再惹出什么是非,岂不是更让娘娘烦心?”
她又把太后抬了出来。
皇后静静听着,直到此时才缓缓开口,温声道:“后宫和睦,谨守规矩,便是对陛下、对太后最大的孝顺。贤妃的提醒,本宫记下了。诸位妹妹也当时时自省,恪尽职分。若无他事,便散了吧。”
从凤栖宫出来,蔺景然扶着春桃的手,慢慢走着。
春桃忧心忡忡。“娘娘,贤妃娘娘这是句句都在针对您啊。”
蔺景然垂眸轻笑:“她愿意说,便让她说。皇后娘娘心中有杆秤。”
主仆二人行至御花园时,张德海笑眯眯地上前行礼:“给颖妃娘娘请安。陛下口谕,今晚在宸宿殿设小家宴,请娘娘携五皇子殿下一同前往。”
蔺景然困惑:“小家宴?”
张德海笑道:“是,陛下说,近日天气炎热,一家人聚在一起用顿便饭,松快松快。”
春桃含笑道:“陛下还是惦记娘娘和殿下的。奴婢这就去准备殿下晚上穿的衣裳!”
……
傍晚。
郗砚凛淡淡道:“来了,坐吧。”
阿瑞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儿臣参见父父。”
“嗯,起来吧。”郗砚凛招招手,让他坐到身边,问了问今日的功课。
晚膳多半是清爽适口的夏日菜肴。席间,郗砚凛偶尔给阿瑞夹些菜,或是问蔺景然一句合口味否。
郗砚凛淡淡道:“朕赏你的月光锦,为何不裁了做衣?”
蔺景然轻笑道:“回陛下,那月光锦过于华美珍贵,臣妾觉得日常穿着不甚相宜,故想留着年节时再用,方不辜负陛下赏赐。”
郗砚凛瞪她一眼:“朕赏你,便是让你用的。日常穿着,有何不可?”
蔺景然看向正在小口吃点心的阿瑞:“阿瑞,若有人总在背后说你母妃的不是,你当如何?”
阿瑞一愣,毫不犹豫地回答:“儿臣要告诉父父!请父父为母妃做主!”
郗砚凛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你看,孩子都懂这道理。”
蔺景然笑道:“阿瑞说得对,有人嚼舌根,告诉你父父便是。不过呢,咱们自己活得痛快敞亮,才是顶要紧的。好东西,该用就用,好时光,该乐就乐。”
她这话像是说给阿瑞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春桃,去把库房里那几匹月光锦都取出来。这么好的料子,藏着掖着多可惜。明日就请尚服局最好的师傅来,给本宫和阿瑞都裁几身新夏装。要最时新、最别致的样式,怎么轻快漂亮怎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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