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砸在青石板上,溅起浑浊的水花。夜雨中的京城,肃杀而凄迷。
乔引娣蜷缩在一处废弃宅邸的屋檐下,肩头的伤口遇冷空气和湿气,传来一阵阵灼痛,那痛感奇异,并非纯粹的皮肉之苦,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骨头里烧。
巷外,官兵巡逻的脚步声和呵斥声时远时近,火把的光晕在雨幕中化开,如同鬼魅的眼睛。
她撕下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襟一角,想擦去脸上的雨水和先前溅上的铁水留下的细微焦痕,却发现指尖触碰到的肩胛处,那股灼热感愈发强烈,甚至隐隐透出些许微光。她蹙眉,借着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低头看向自己的肩头。
雨水滴落在那个新鲜丑陋的烙痕上,竟发出极其轻微的“呲”声。更令人骇然的是,那原本暗红的烙痕,在雨水浸润下,开始泛起一种诡异幽幽的蓝色荧光。
“这……”
她倒吸一口冷气,寒意从脚底窜起,比这秋雨更刺骨。
“铀矿粉……”
她想起老乞丐临死前的话,“这烙铁里掺了铀矿粉……”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苍老而警惕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被雨声淹没:“丫头,别动!”
乔引娣身体一僵,手立刻握住了怀中的金簪,缓缓转头。
一个打着破旧油纸伞、挎着破篮子的老妇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阴影里,伞沿压得极低,只露出一个干瘦的下巴和满是皱纹的嘴唇。
老妇的视线死死盯着她发光的肩头,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这印记……你遇上了官府的‘丐烙’?”
乔引娣没有放松警惕,只是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对方。
老妇上前一步,雨水顺着伞骨流成一个小瀑布。她似乎并不惧怕乔引娣,反而凑得更近,仔细看着那发光的烙痕,喃喃自语:“作孽啊……真是作孽……他们竟然真的用了矿粉……”
“老人家知道这是什么?”乔引娣低声问,声音沙哑。
“知道?何止知道!”
老妇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深切的痛楚,“前些年,京畿大雨,西山矿上坍方,埋了不少人,也漏了不少这种石头粉出来,混着雨水流到山下村子里……那之后,好些人身上沾了水就发蓝光,没多久,皮肤就开始溃烂,又痛又痒,生生被折磨死……官府说那是瘟疫,封了村……我那苦命的儿孙……”
老妇的声音哽咽了一下,随即又强行压抑下去,变得冷硬,“你这印记,比那个更毒!他们这是把人当牲口烙,还要用这毒矿粉让你带着记号烂掉!”
乔引娣的心猛地沉下去。乾隆的手段,竟狠毒至斯?不仅要在身体上标记,还要用这种缓慢的毒来折磨、清除他们这些“流民”?
就在这时,街角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火把的光亮逼近。
“那边有动静!过去看看!”
“搜!仔细搜!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乔引娣脸色一变,立刻想要起身躲入更深的黑暗。
那老妇却猛地拉住她的手腕,她的手冰冷而有力:“别动!丫头,信我一次!”
老妇迅速将破篮子里的几个菜叶和一块粗布拿出,不由分说地将粗布盖在乔引娣头上,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和肩膀,随即又把油纸伞大部分倾向她,挡住来自街面的视线。她自己则大半身子暴露在雨中,佝偻着背,瞬间又变回了一个寻常的、在雨夜蹒跚归家的贫苦老妇。
一队官兵冲到了屋檐附近,火把的光照亮了雨丝,也照亮了老妇湿透的裤脚和乔引娣被粗布遮盖的身影。
“什么人?!”
为首的兵丁厉声喝道。
老妇颤巍巍地抬起头,露出一张饱经风霜、满是惧意的脸,声音也变得怯懦可怜:“官爷……是老婆子我……雨太大了,带着我这哑巴孙女在这里躲躲雨……这就走,这就走……”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捏了捏乔引娣的手。
乔引娣会意,立刻将头埋得更低,肩膀微微抽搐,像是在害怕地哭泣,发出嘶哑的“嗬嗬”声,那被粗布掩盖的肩头蓝光,在伞和布的遮挡下,并未暴露。
一个兵丁狐疑地打量着她们,尤其是被遮盖得严实的乔引娣:
“躲雨?深更半夜,鬼鬼祟祟!把布掀开!”
老妇顿时哭天抢地起来:“官爷行行好!我孙女小时候烧坏了嗓子,脸也烧坏了,见不得人,吓人得很……我们就是普通老百姓,不是歹人啊……”
她一边哭诉,一边看似无意地掀开了篮子一角,露出里面几个干瘪的野菜团子,“官爷们辛苦,要不……吃点东西?”
兵丁嫌恶地看了一眼那菜团子,又看看哭哭啼啼的老妇和那个“丑陋不堪”的“哑女”,再想到今夜主要的任务是搜捕那个可能带有前朝秘密的年轻女子和流民头子,对这两个老弱妇孺顿时失去了兴趣。
“晦气!快滚快滚!别挡着道!”
兵丁不耐烦地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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