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厥!高热惊厥!”老胡头的声音沙哑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烧得太猛了!得赶紧退烧!不然脑子要烧坏!”
他飞快地打开药箱,翻出几根细长的银针,在煤油灯的火苗上飞快地燎了一下!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然后,对着小石的人中、合谷、涌泉几个穴位,稳、准、狠地刺了下去!
银针入体!
小石一直微微抽搐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那紧绷僵硬的四肢,竟缓缓地、极其微弱地松弛了下来!翻白的眼珠也慢慢转动,虽然依旧无神,却不再是骇人的全白!喉咙里那“嗬嗬”的破风箱声也渐渐微弱下去,变成了细弱游丝的喘息。
“烧……好像退下去一点了?”王小芬颤抖着声音,带着哭腔,试探着摸了摸小石的额头,虽然依旧烫手,但似乎……似乎没有刚才那种灼人的滚烫了?
老胡头没说话,眉头依旧紧锁,枯瘦的手指再次搭上小石的脉搏,凝神细察。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长地、沉重地吐出一口气,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得如同压着千斤巨石:
“烧……是暂时压下去一点……惊厥也止住了……可这热……退得不透!根子还在里头烧着呢!”他浑浊的老眼看向李凤兰和陈建国,里面是深深的忧虑和无力,“我这……我这土法子,只能救个急……这热毒太凶!光靠冰敷、擦酒和这几根针……压不住!得……得赶紧送……”
“送啥?!”李凤兰猛地打断他,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钢刀,斩钉截铁!她深陷的眼窝里,那点凶狠决绝的光芒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她枯瘦的手猛地一挥,指向老胡头那沉甸甸的药箱:“你那药箱子里!压箱底的家伙事儿!都给老娘掏出来!甭管是祖传的方子还是压箱底的药粉!有啥使啥!今儿个!就在这炕头上!咱跟阎王爷抢人!”
老胡头被这气势震得一愣,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挣扎,随即一咬牙:“好!就听老嫂子的!”他不再犹豫,飞快地打开药箱底层,翻出几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又拿出一个磨得发亮的小瓷瓶。
“这是我家祖传的‘惊风散’,专治小儿急惊风!这是‘犀角粉’,清心退热最是霸道!还有这‘紫雪丹’,吊命用的!”老胡头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拆开油纸包,将里面黑褐色的药粉小心地倒进碗里,又拔开小瓷瓶的塞子,倒出几粒绿豆大小、泛着紫金色光泽的药丸。
“拿温水来!温水!”老胡头急声道。
一直守在门口、吓得小脸煞白的春丫,此刻却异常机灵!她一直端着那碗温在灶膛灰里、还冒着微弱热气的温水,听到喊声,立刻小跑着过来,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把碗递到老胡头手边:“胡爷爷……水……水热……”
老胡头接过碗,感激地看了一眼这个懂事的小丫头,立刻将药粉和药丸混合在温水里,用筷子搅匀。那药水呈现出一种浑浊的深褐色,散发着浓烈而奇异的药香。
“快!灌下去!”老胡头将碗递给王小芬。
王小芬接过碗,看着碗里那深褐色的药水,又看看炕上气息微弱、牙关紧闭的儿子,手抖得厉害。她深吸一口气,用勺子舀起一点药水,小心翼翼地撬开小石紧咬的牙关,一点点地喂进去。小石无意识地吞咽着,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咕噜声。喂药的过程异常艰难,药水顺着嘴角流下不少,王小芬就用袖子擦掉,再喂,眼神专注得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李凤兰则继续用冰水毛巾轮换着敷在小石的额头和脖颈大动脉处,动作没有丝毫松懈。枯瘦的手臂因为持续用力而微微颤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混着溅上的冰水往下淌。她的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小石的反应,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生命力都注入到那个小小的身体里。
陈建国依旧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土墙,浑身脱力。他看着王小芬艰难地喂药,看着娘不知疲倦地更换冰毛巾,看着老胡头紧张地观察着脉象,巨大的恐惧依旧像冰冷的潮水包裹着他,但心底那点微弱的烛火,却因为眼前这不顾一切的守护而顽强地摇曳着,不肯熄灭。
时间在冰冷的毛巾、刺鼻的药味和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分一秒地艰难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
老胡头搭在小石手腕上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他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他再次凝神细察,枯瘦的脸上那紧锁的眉头,竟缓缓地、极其轻微地舒展了一丝!
“热……热退了!”老胡头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惊喜,打破了死寂!“脉象……稳住了!没那么乱了!”
王小芬猛地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老胡头,又赶紧伸手去摸小石的额头——入手虽然还是温热,但那股灼人的滚烫,真的消退了!不再是烧红的烙铁,而是像一块温热的暖玉!
“小石……小石……”王小芬的声音哽咽着,带着巨大的希冀和不敢置信,轻轻呼唤着儿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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