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枫林深处一片开阔的草地。草地边缘,一棵不知历经多少岁月的巨大古枫树巍然矗立,虬劲的枝干如同盘踞的苍龙,向天空伸展,巨大的树冠撑起一片静谧的天空。树根盘错,拱卫着一片铺满了厚厚落叶的“小窝”。
“就这里吧!这里最安静了!”宁荣荣拉着忘川在树下柔软干燥的落叶上坐下,背靠着大树粗糙却坚实的树干,一股树皮和泥土混合的、带着岁月沉淀的温暖气息包裹而来。
“忘川哥哥,”宁荣荣的声音忽然轻柔下来,像怕惊扰了什么。她侧过身,认真地凝视着忘川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深邃的侧脸轮廓,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他眉宇间那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被深深隐藏的倦怠。“你最近……是不是很累?”女孩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探询和浓浓的心疼,“雪清河太子那边……还有大赛的压力……我看你眉头好像都没真正松开过。”
忘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他没想到这份被自己刻意收敛的疲惫,竟被她如此清晰地感知到。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远处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层层叠叠的枫林,避开了她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澄澈眼眸。晚风带着凉意掠过树梢,卷起几片红叶,发出沙沙的低语。他喉结微动,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还好。”
然而,这细微的躲闪和那丝疲惫的沙哑,如同投入宁荣荣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圈圈涟漪。她没有追问,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极其小心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让自己的肩膀更紧密、更安稳地依偎着他挺拔而微凉的身躯。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过去,像一泓涓涓的暖流,无声地试图驱散他心底的寒意与重负。
晚风渐凉,林间的光线迅速黯淡下去,天边最后一抹瑰丽的霞光也沉入了远山的怀抱,深沉的暮蓝色开始浸染天空。只有几颗早醒的星子,在枫叶的缝隙间若隐若现。忘川高大挺拔的身躯靠在坚实温暖的树干上,鼻尖萦绕着女孩发间清甜的气息和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暖意。连日来紧绷如弦的心神——雪清河言语间莫测的试探、武魂殿带来的无形压力、作为团队最后壁垒不容有失的责任、无数双审视与探究的目光……所有的一切,在这片隔绝喧嚣的枫林深处,在宁荣荣毫无保留的信任与陪伴下,如同被春阳融化的坚冰,悄然松懈下来。一股难以抗拒的、深沉如海的疲惫感席卷而来,沉重的眼皮仿佛灌了铅,视野渐渐模糊。
他的呼吸,在宁荣荣屏息的感知中,变得异常均匀而绵长。冷峻的眉眼线条在陷入沉睡后彻底舒展开来,敛去了所有的锋芒与疏离,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两弯静谧的阴影,显露出一种近乎孩童般的、毫无防备的平静。
宁荣荣第一时间就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身体重心的变化和那细微均匀的呼吸声。她像一只警觉又心疼的小兽,屏住呼吸,侧过头,小心翼翼地、一寸寸地确认。当看清他安静闭着的双眼,感受到那平稳悠长的呼吸拂过她额前碎发时,那双漂亮的琉璃眸子里瞬间迸发出惊喜与心疼交织的光芒,如同发现了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她立刻停止了所有动作,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缓,生怕一丝微风惊扰了他的安眠。只是更加温顺地依偎着他,用自己的体温为他阻挡着深秋林间渗骨的凉意。
时间仿佛在林间停滞。唯有风声穿过枫叶的沙沙声,和两人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交织,编织着这片天地独有的静谧摇篮曲。
过了许久许久,直到确认忘川已陷入深沉的睡眠,宁荣荣才敢有极其轻微的动作。她微微仰起小脸,凑近忘川的耳边。月光不知何时已悄然爬上树梢,清冷的光辉洒落,映照着她细腻如瓷的肌肤。她用气声,如同最轻柔的叹息,开始了只有月光与枫叶能聆听的、笨拙而真挚的独白:
“忘川哥哥……你睡着的样子,真好……比平时皱着眉头的样子,可爱多了……”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知道的,我知道你心里压着好多事……雪清河太子看你的眼神总是怪怪的……还有那个萨拉斯主教……他们肯定在打坏主意……你要小心呀……” “今天……虽然你没怎么动手,可是你站在那里的时候……下面好多人都看呆了……连天水学院那个冷冰冰的水冰儿姐姐,都多看了你好几眼呢……”她的语气带着点小小的得意和占有欲,随即又化作柔软的甜蜜,“不过,我知道的……你是荣荣的忘川哥哥……” “我会很努力很努力的修炼,让九宝琉璃塔变得更强……强到……强到以后也能站在你身边,帮你分担一点点……一点点就好……”她的声音带着憧憬与决心。 “爹爹上次来信说……说……”后面的话语细若蚊呐,彻底融入了月光的清辉与风声的低语,只剩下少女羞涩至极的、微红的耳尖暴露着未尽的心事。
她一边用气声诉说着最柔软的心事,一边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般,偷偷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小手。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和万分的虔诚,轻轻碰了碰他垂落在额前的一缕微凉的黑发。然后,仿佛鼓起了生平最大的勇气,她小心翼翼地用柔软的指腹,如同羽毛拂过初雪般,极其轻柔地、短暂地触碰了一下他沉睡中的眉心。那里,似乎连睡梦中都残留着一丝难以抚平的痕迹。她的动作充满了无尽的怜惜与无声的祈愿——愿他永无烦忧,愿他能得一夕安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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