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元年暮春,汴京的柳絮如飞雪般扑簌簌落在大庆殿朱红廊柱上,又被穿堂风卷着掠过汉白玉阶。赵佶斜倚在蟠龙御榻上,素白指尖反复摩挲着密报边缘,金丝绣就的云鹤袍袖垂落,在摊开的舆图上投下大片阴影。烛光摇曳间,燕云十六州的边界线浸染着暗红朱砂,宛如一道凝固百年的血痕 —— 自澶渊之盟后,北宋君臣枕着 “檀渊之盟” 的和约酣睡,可这道横亘在北方的伤疤,始终是悬在历代帝王心头的刺。
密报上的字迹力透纸背,仿佛带着塞北的凛冽寒风:辽天祚帝沉溺于捺钵狩猎,耶律章奴在庆州举兵反叛,耶律余睹则联合奚族图谋自立,白山黑水间的完颜阿骨打更在会宁府厉兵秣马,打造的连环马具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枢密院事邓洵武前日跪谏时,额角在青砖上磕出的血痕犹在眼前:“女真狼子野心,其势已成,陛下不可不防!” 可蔡京却抚着温润的羊脂玉带,语调如春水般柔缓:“燕山府百姓箪食壶浆,日夜盼王师北定。天赐良机,陛下当效仿太宗高梁河之志。” 童贯更是猛地扯开猩红披风,铁甲上的鎏金兽首随着动作龇牙咧嘴,“臣愿提西军二十万,踏破居庸关,取天祚帝首级献于阙下!”
大庆殿内,玉磬声中两种声音激烈交锋。知枢密院事卢益攥着笏板的指节发白,重重叩击金砖:“景德年间,我军尚有李继隆血战遂城、杨延昭镇守三关,如今禁军承平日久,弓马生疏,铠甲锈蚀,贸然北伐,恐重蹈雍熙三年岐沟关之败!” 赵佶却凝视舆图上 “幽州” 二字,恍惚间仿佛看见自己身披玄甲,踏着燕云残雪,重现太祖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的雄姿。蔡京适时呈上《平燕十策》,羊皮纸上的蝇头小楷写着 “复汉唐故土,成不世之功”,朱笔一挥,宣和北伐的诏书化作纷飞的蜡丸,乘着八百里加急传向西北边军。
童贯的十五万大军渡过白沟河时,宋军的衰败已昭然若揭。河岸边,士兵们扛着锈迹斑斑的长枪,衣甲上补丁摞补丁,瘦弱的战马啃食着枯黄的野草。更有甚者,三五成群聚在破庙中,用箭镞换酒,笑谈 “阵前卖马,保命要紧”。反观辽军,虽内乱频仍,萧干的奚族骑兵、耶律大石的契丹铁骑却迅速集结,在白沟河畔设下埋伏。当宋军踏入河谷,万箭齐发,喊杀声震天,那些平日操练时连弓都拉不满的宋军,瞬间溃不成军。败报传回汴京那日,赵佶正将新得的汝窑茶盏举至眼前,端详着盏中雨过天青的釉色,忽闻战报,指尖剧烈颤抖,茶汤泼洒在明黄龙袍上,洇出大片水渍。
此时的白山黑水间,完颜阿骨打在黄龙府点兵,十万女真铁骑如黑云压城。他挥着马鞭指向南方,声震四野:“南朝锦绣繁华,牛羊遍野,待破辽之后,便是我大金囊中之物!” 宣和四年,宋金 “海上之盟” 在渤海湾的波涛中缔结,盟约墨迹未干,金国铁骑已如狂风般席卷辽国疆土。当燕京城墙插上女真的 “黄龙旗”,完颜宗翰望着跪地索要燕云的北宋使臣,抚掌大笑:“南朝百万大军连残辽都啃不动,也配分这燕云膏腴之地?”
这场因辽国内乱而起的军事豪赌,终究成了北宋覆灭的导火索。宣和七年隆冬,金军铁骑踏破居庸关,曾经在大庆殿慷慨陈词谋划北伐的君臣,此时忙着将书画珍宝装车南逃。汴京城头,寒风卷着褪色的 “宋” 字旗猎猎作响,燕云十六州的烟云,最终化作北宋王朝覆灭前最后的悲歌,在历史长河中回荡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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