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里那场雷厉风行、恩威并施的“理账”风波,如同投入池塘的石子,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周家庄。
少爷周平安的形象,在庄户和下人们心中,彻底完成了从“傻儿”到“开窍福星”再到如今“深不可测、手腕通神”的转变。
敬畏之余,也多了一份踏实——有这样一位精明强干又赏罚分明的家主,周家庄的日子,总归是有奔头的。
周平安的生活似乎也步入了正轨。
这天,清晨的寒气像无形的针,刺得人裸露的皮肤发紧。
周平安呵出一口白气,在清冽的空气里散开。
他弯腰,将最后一块沉甸甸的沙袋牢牢绑在小腿上,布料下的肌肉瞬间绷紧,熟悉的重量感蔓延开来。
“少爷!”
翠儿端着一盆热水,站在练武场边上,圆脸上满是纠结。
“您这又是何苦?天气慢慢变冷了,好好在屋里暖和着多好,非得绑着这些劳什子沙袋去跑?”
“我发现庄子里还有几个讨厌鬼在嘀咕,说您这开智开得……嗯……有点邪乎了,莫不是被什么山精野怪换了魂儿?”
她越说声音越小,怯生生地偷瞄周平安的脸色。
周平安直起身,活动了一下被束缚的腿脚,动作带着一种经过严苛训练的流畅韵律感。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阳光爽朗,带着点促狭:
“邪乎?他们懂个屁!少爷我这叫‘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练的是筋骨,磨的是心性!翠儿,你信不信,等少爷我练成了,一个能打他们十个?到时候,看谁还敢嚼舌根!”
翠儿被他那自信满满的笑容晃了一下眼,心里的担忧莫名消了大半,噗嗤一声也笑了。
“信信信!少爷最厉害了!那您慢点跑,当心脚下。”
她把水盆放下,又忍不住嘀咕,“可千万别摔着,不然老爷又该心疼了。”
“放心!”
周平安摆摆手,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迈开绑着沙袋的双腿,踏出了周家宅院厚重的大门。
脚步落在地面,比平日沉重得多,每一步都牵动着大腿和小腿的肌肉,酸胀感迅速堆积,但他步伐的节奏却异常稳定,带着一种军校里磨砺出的、近乎本能的坚韧。
如今目标很明确——绕整个周家庄外围跑几大圈。
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体能恢复和增强计划,风雨无阻。
深秋的庄子外围,景象有些凋敝。
枯黄的野草伏在地里,田垄光秃秃的,远处山林褪尽了绿色,显出萧索的灰褐色。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枯叶和淡淡的霜寒气息。
周平安调整着呼吸,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将地形、路径、可能存在的遮蔽物一一刻印在脑海中。
这是他的习惯,也是本能——身处一个陌生的、危机四伏的时代,熟悉并掌控周围环境是生存的第一课。
跑过庄西头一片收割后的豆田时,几个正在翻捡遗漏豆荚的佃户抬头看见了他。
其中一个汉子咂咂嘴,对旁边人道:“瞧,周家少爷又来了!啧啧,绑着沙袋跑,这劲儿使得啊……邪门!”
“可不是嘛!”
旁边一个斜眼的婆子搭腔,声音压低了点。
“前几日他整治账房那手段,啧啧,周算盘那老油子都给他收拾得服服帖帖,还提拔了周墨那闷葫芦小子……这哪像刚开智的?分明是积年的老狐狸精附体了!”
“嘿!小声点!都别说了!周老爷待咱们不薄,少爷好了是喜事儿,咱们怎么能乱嚼舌根子呢?!”
一个叫李寡妇的妇人赶紧制止,眼神里带着几分敬畏和好奇,远远看着周平安沉稳跑过的背影。
周平安耳力极好,那些细碎的议论断断续续飘入耳中,他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震慑的效果看来不错,至少这些庄户人心里有了敬畏,暂时没人敢跳出来作妖。
这为他接下来的计划,无论是组建护卫队还是推行新的庄务管理,都打下了基础。
脚步不停,他跑过庄北稀疏的林地边缘,枯枝在脚下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眼角余光瞥见林子里似乎有影子晃动了一下,速度很快,不像是寻常走兽。
周平安心头一凛,脚步瞬间放轻放缓了几分,身体微微侧向那边,耳朵捕捉着林间的任何细微声响。
是错觉? 还是前些日子吴管家提到的,附近出现的陌生面孔?
黑风岭的探子?亦或是其他牛鬼蛇神?
他不动声色,装作毫无察觉,只是跑步的路线微微偏离了林地,更靠近开阔的田野。
同时,他暗暗绷紧了神经,全身的肌肉都处在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像一头机警的猎豹。
军校里无数次针对伏击和突袭的反制训练,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若真有人不开眼,他不介意让这深秋的寒风,再多染上一丝血色。
凝神戒备了片刻,林子里再无异常动静。
只有风吹过光秃秃树枝的呜咽声。
周平安稍稍放松,但警惕心并未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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