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数百里之外的肃州城。
这里的肃杀之气,远比河西的风雪更加刺骨。
钦差行辕内,一炉上好的银霜炭烧得通红,却驱不散厅中半分寒意。
周培公一身簇新的麒麟补服,端坐于主位之上。
补服上的金线在火光下微微跳动,映得他面庞晦暗不明。
下方,甘肃提督殷化行、宁夏总兵赵良栋、陕西提督陈福,以及固原、延绥、临洮等镇总兵、副将、参将、游击数十员将领,盔甲鲜明,肃立阶下。
冰冷的甲叶贴着皮肉,却无人敢稍动分毫。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偌大的厅堂只听得见炭火爆裂的轻微噼啪声。
周培公的手指在一份巨大的河西舆图上缓缓移动。
那是一张用上好羊皮绘制的地图,山川、河流、城池、隘口,标注得极为详尽。
他的指尖最终停在三个点上。
肃州。
甘州。
凉州。
“诸位。”
他开口了,话音不高,却让所有人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皇命在身,剿灭李信逆党,收复河西。”
“刻不容缓。”
“本督奉旨,行‘三面锁链’之策。”
他抬起手,虚握成拳,仿佛要将舆图上的河西走廊一把捏碎。
“今日,便是锁链合拢之时!”
“殷化行!”
“末将在!”
殷化行猛地踏前一步,抱拳躬身,头盔上的红缨随之颤动。
“着你统领肃州锁链!”
“驻兵三万!以肃州城为核心!东起金佛寺堡,西至嘉峪关,北抵黑山,南控讨赖河!”
“于各隘口、水源、制高点,增筑堡寨一十七座!烽燧三十处!”
“深沟高垒!屯田戍守!”
“本督予你督标营三千精锐,并节制肃州镇标营、凉州镇标营一部!”
“务必锁死卧龙谷东出之路!”
“一只鸟也不许飞过去!”
“诺!末将领命!”
殷化行嘶哑应诺,紧绷的肩背却松弛了半分。
这个任务是防守,是构筑壁垒,至少不用再直面李信那支能凿穿数万大军的恐怖骑兵。
周培公没有看他,手指移向了地图的中间部分。
“赵良栋!”
“末将在!”
宁夏总兵赵良栋出列,他的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着你统领甘州锁链!”
“驻兵两万五千!以甘州城为枢纽!沿黑水河布防!”
“北起山丹卫,南抵祁连山扁都口!”
“于河道要津、渡口、绿洲,修筑堡寨十二座!烽燧二十处!”
“控扼水路!屯田自给!”
“本督予你宁夏镇标营精锐五千!”
“务必确保甘州不失!与肃州互为犄角!”
“诺!”
赵良栋抱拳领命,下颌的线条绷得死紧。
甘州是承压最重的一环,他很清楚这一点。
周培公的手指继续东移。
“陈福!”
“末将在!”
陕西提督陈福踏步而出,身形魁梧。
“着你统领凉州锁链!”
“驻兵两万!以凉州城为后盾!控扼祁连山南麓各通道!”
“西接甘州,东护兰州!”
“于古浪峡、乌鞘岭、黄羊川等险要处,增筑堡寨八座!烽燧十五处!”
“以为纵深!屏障关中!”
“本督予你陕西提标营精锐三千!并节制兰州驻防八旗一部!”
“末将遵命!”
陈福肃然应诺,缓缓退回队列。
周培公从舆图上收回手指,站起身,踱步到阶前。
他俯视着阶下黑压压的将领。
“其余各镇总兵、副将、参将、游击!”
“按本督签押之军令!各率本部兵马,分驻三道锁链各堡寨、烽燧!”
“归三位主将节制!”
“有敢玩忽职守、懈怠防务者!”
他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吐得清晰无比。
“军法从事!”
“斩——!”
最后一个字落下,厅中温度骤降,一股寒气从所有人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诺——!”
众将齐声应诺,甲叶碰撞,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
“军事合围只是其一。”
周培公转身走回主位,坐下。
“经济窒息之策,同步施行!”
“即日起!封锁所有通往河西之商道!”
“凡盐、铁、茶、布、药材等物,严禁西运!”
“违者,以通逆论处!抄家灭族!”
“晋商、陕商,凡有与河西贸易者,严查!重处!”
“理藩院已行文蒙古、畏兀儿各部!”
“敢与汉逆交易者,视同叛逆!大清必伐之!”
每一条命令,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割断着河西与外界的联系。
他看向肃立在角落阴影里的一个中年男子。
那人身着便服,气息收敛,却让人无法忽视。
“粘杆处。”
“属下在。”
中年男子躬身,整个人仿佛都融入了阴影里。
“河西细作网,即刻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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