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山河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混着深冬的寒气钻进鼻腔。
铁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像钝刀割着他的神经,当那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狱卒拖拽的手中时,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僵了——父亲那件藏青色棉袍已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裸露的胳膊上布满青紫的鞭痕,原本挺直的脊梁竟弯成了一把旧弓,浑浊的眼睛半睁着,只有看到他时才微微颤动了一下,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爹!”他喉咙里炸开的嘶吼被死死堵在齿间,化作颤抖的气音。
狱卒嫌恶地将人往前一推,父亲踉跄着跪倒在泥地里,额头磕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一刻,林山河眼前腾起一片血红,腰间挂着的两把镜面匣子仿佛有了千斤的重量,顺着血脉直往脑子里钻。
他看见父亲背上渗血的伤口在寒风中翕动,看见宪兵队大牢广场中晃荡的太阳旗,看见远处岗楼上黑洞洞的枪口——这些画面在他胸腔里绞成一团,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但他没动。
尽管他很想杀人。
杀日本人。
父亲那双曾教他赶车的大手,此刻正艰难地抬起,沾着血污的手指着林山河,嗫嚅的骂道:“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风卷起地上的雪砂,打着旋儿掠过父亲花白的鬓角,林山河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说的话:“山河,咱中国人的骨头是竹子做的,弯得下,折不断。”
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弯腰将父亲打横抱起。老人轻得像片羽毛,却在他臂弯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真是为父之耻。”
怀里的体温渐渐暖了他发烫的骨头,林山河抱着父亲一步步离开宪兵队,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他没回头,但岗楼上的影子、狱卒的狞笑、父亲的血痕,都已在他心里刻成了刀,淬了火,只待春雷响时,便能劈开这沉沉黑夜
原来的家早已经被日本人砸的稀烂,林山河只好把母亲与妹妹接到了他从叶世安手里夺过来的房子里。
现在他也想立刻把父亲送回家,不过还是得先去医院,把父亲身上的伤医治好才行。
林山河现在要把父亲送去医院,身为宪兵队军曹的朴国昌却在街道的拐角处拦住了他。
“林队长,你就这么走了?是不是忘记点啥了?”朴国昌扯着难听的公鸭嗓,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山河,“为了把伯父从宪兵队大牢里放出来,兄弟我可是没少废心啊?”
林山河将父亲放在挎斗里,脱下自己的大衣给父亲盖好,这才转过身来,看向朴国昌。
“你,你要干什么?”朴国昌惊恐的看向林山河。
“干什么?”林山河一把按住朴国昌,让他半跪在自己父亲面前,更是将手里的镜面匣子顶在了朴国昌的脑门上,“这就是你说的,不叫我爹受一点罪?”
“林队长,这期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朴国昌夹紧了腿,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尿急。
“去你大爷的误会!”林山河一脚将朴国昌踹倒在地,“朴国昌,我爹因为什么被抓,你比我清楚。咱俩的仇今天就结下来了,我早晚弄死你。”
说罢就跨上摩托车,朝着新京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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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父被林山河扶进那套装修精美的豪宅时,包扎在额角的绷带已渗出暗红血渍。
昏黄的灯光里,他重重甩开儿子的手,木椅被撞得吱呀作响:你这个没骨气的东西!给日本人当差,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林山河垂着头,手指死死攥着衣角。爹,您听我解释......
解释?林父猛地拍桌,震得细瓷茶碗在桌上蹦跳,“从小到大我是怎么和你说的?哪怕是穷死饿死也别做伤天害理的事!现在倒好——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捂住胸口弯下腰,指缝间渗出血丝。
林山河慌忙扶住父亲颤抖的肩,喉结滚动着:爹,儿子没忘,也不敢忘。只是有些事情,孩儿现在不能说,也不敢说。
林山河假装一脸愧疚的低着头,那模样像极了做错事的乖宝宝。
“真的?”林父年轻时,那也是见过世面的,自己儿子这一番做派也是让他感觉一阵恍惚。
再说了,虽然家长嘴里的好大儿那都是别人家的,可哪个家长又不疼自己家的不孝子呢?
“真的。”林山河很肯定的点点头。
林父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罢了罢了,我就再信你一回。要是让我发现你真做了对不起祖宗的事,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林山河忙不迭地点头,扶着父亲在椅子上坐下。
这时,妹妹从里屋跑了出来,看到父亲这副模样,眼眶瞬间红了,扑到父亲怀里大哭起来。
林山河看着这一幕,心中满是愧疚与自责,自己到底还是又骗了亲爹一次
下午,林山河跑到城北的黑市买了二十斤大米。自己的爹受了伤,自然得吃点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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